走。

    這里與平日仍然無差，正逢早市，城中熙熙攘攘，到處是進城來趕集的鄉人。那幾間書鋪亦還在原處，我走進從前最喜歡去的一間。果不其然，那店主人仍記得我，看到我，驚詫非常。

    聞得我是來買書之后，他笑盈盈，即刻道：“有，有，稍等便是?！?/br>
    他仍然記得我當年的口味，拿出的好些書都甚合我意。我挑了幾本，又給公子挑了幾本，討價還價之后，讓店主人給我包了。

    “許多年不見，我還以為看不到你了?！钡曛魅艘荒樃锌?，“每每店中尋得些好書，我總會想到云先生，可惜啊可惜?！?/br>
    我笑笑：“若有好書，且留著便是，我定會來買?！?/br>
    店主人喜道：“如此甚好?！?/br>
    正寒暄著，外面有人走進來，我看出去，愣了愣。

    “蔣將軍?！钡曛魅艘嗍且汇?，即刻露出殷勤之色，上前行禮，“未知將軍到此，有失遠迎！”

    蔣亢和氣道：“店主人不必多禮，昨日買的那本書我看完了，再來尋些?！?/br>
    店主人笑著搓手：“不知將軍想要哪類？”

    “經史雜論皆可?！?/br>
    店主人應一聲，道：“將軍稍候?！闭f罷，往堂后而去。

    這時，蔣亢將目光看向我，微笑行禮：“幸會女君?！?/br>
    我亦行禮：“將軍?！?/br>
    曹叔離開的時候，留在在鐘離縣城中主事的人，就是蔣亢。

    畢竟離上次見面不過數月，昨日見到他的面之后，我就認了出來。

    與扮作行商去見黃遨時的模樣不同，蔣亢如今是個將軍，頗有威風精干之氣。當然，他應該也認出了我。那時我去找黃遨，跟他同船相遇，面上并易容。故而此番看到我時，他的目光不掩驚疑。

    我在鄴城做的事，不曾告訴過曹叔。這蔣亢也是個聰明人，知道何謂不該問的莫問，當曹叔告知身份，讓我與他見禮時，他已然全無異色。

    如今在這店中相遇亦是如此。

    “女君亦來尋書？”蔣亢客氣地問道。

    我頷首：“宅中無事可做，這店家是我從前相熟的，便來看看可有好書?！?/br>
    蔣亢神色和氣：“如此甚巧，在下亦愛書，昨日經本地府吏推薦，來了此處，果然不錯?！闭f罷，他看了看我的那些書，目光落在面上的志怪集上，有些詫異之色。

    我說：“我看的都是些閑書，不敢與將軍相提并論?！?/br>
    蔣亢一笑：“早聞云氏學問廣博，兼容并納，果不其然?！?/br>
    我與他并不相熟，見客套得差不多了，道：“這店中好書甚多，將軍慢慢翻撿。我不擾將軍，且先行一步?！?/br>
    蔣亢卻不緊不慢：“女君且慢，在下有些話想與女君敘一敘?！?/br>
    我想，終究還是來了。

    “將軍有話，但說無妨?！蔽艺f。

    “女君大名，在下早有耳聞?！笔Y亢道，“先前未識女君尊顏，在下慚愧?！?/br>
    “既是未識，何愧之有?！蔽艺f，“我也不曾知曉將軍?！?/br>
    蔣亢說：“在下昨日重遇女君，聞知女君與先生公子舊情，著實高興，只不知女君將來的打算?！?/br>
    我聽得這話，不禁有些詫異。這明光道著實有趣，不僅曹叔，連蔣亢這不過一面之緣的人也對我將來的打算感興趣。

    “未知將軍有何指點？”我說。

    蔣亢道：“如女君所見，明光道經多年壯大，教眾眾多，如今已到了建功立業之時。公子雖有曹先生和我等輔弼，然仍缺智計出眾之人，女君若可留下為左膀右臂，何愁大事不成。望女君三思?！?/br>
    我想，不愧是曹叔門下，開口便要講大道理。

    “將軍所言甚是有理?！蔽艺f，“待我回去細細考慮，后會有期?！?/br>
    說罷，我行一禮，便要往店外走去。

    蔣亢卻擋在我面前，沒有讓步。

    “恕在下無禮，”他說，“請女君隨在下走一趟?！?/br>
    我訝然，余光朝店外瞥去，忽而見好些士卒的身影。心中一沉，不想蔣亢竟跟我來這手。

    “哦？”我說，“為何？”

    “曹先生未歸，為保女君周全，還請女君暫住到縣府?！笔Y亢道。

    我冷笑：“將軍要將我關起來？”

    蔣亢道：“非也，不過是想讓女君安穩留在縣中，待曹先生和公子回來。得罪之處，待曹先生回來之后，在下自會請罪?！?/br>
    這蔣亢果然不是傻子，竟覺察出了我溜走的意圖。心中飛快轉起了計議。我不想與曹叔傷了和氣，故而打算在他回來之前離開，但這蔣亢來攪局，只怕要難以脫身。

    當然，我也可以來硬的。

    我的手在袖中暗自捏起了一包迷藥，思忖著這店中沒有旁人，只消解決蔣亢。店的后門通往一片小巷，羊腸一般七拐八繞，我甚是熟悉，當可擺脫追兵……

    就在此時，店外忽而傳來車馬的聲音，有人走了進來。

    我看去，眼睛定了定。

    竟是伏姬。

    她款款入內，見到蔣亢，露出訝色，施禮道：“將軍?！?/br>
    看到她，蔣亢亦訝然，似乎不曾料到她會在此處出現。

    “伏姬也到了鐘離縣？”他問。

    伏姬道：“我昨日便到了。公子擔心這縣城之中無人伺候女君，便讓我一同前來，在女君宅中侍奉?！闭f罷，她看向我，道，“我在宅中見霓生女君遲遲未歸，特來尋找。女君須隨我回去，否則公子回來若尋不到人，只怕要怪罪于我?！?/br>
    我看著她，知道這話是說給蔣亢聽的，應一聲。

    “公子讓你侍奉女君？”蔣亢更是詫異。

    “正是?！狈С蛑?，“公子與女君相約得勝歸來之后，一道慶功，還讓我在宅中搜尋藏酒?！?/br>
    我瞥著蔣亢面上的神色變化，知道時機到了，道：“只怕我回不去，將軍欲將我移往縣府?！?/br>
    伏姬露出不解之色：“縣府？為何？”

    蔣亢看著她，笑一聲：“不過是想請霓生女君去做客?！闭f罷，他看了看我，行禮道，“既公子已有安排，還請女君自便?！?/br>
    我亦不客氣：“如此，便多謝將軍了?！闭f罷，與伏姬一道還了禮，往店外而去。

    ☆、第265章海鹽（上）

    坐到馬車里之后, 伏姬將幃簾放下，蔣亢和身邊士卒的臉消失在了車外。

    未幾, 馬車轔轔走起，在石板路上搖晃而顛簸。

    我看著伏姬，頗是好奇。

    “你怎會來此？”我問。

    伏姬道：“蔣將軍甚為心細，對曹先生忠心耿耿。阿麟交代過我, 說若是蔣亢對這邊起了心, 可搬出他的名號。我方才在宅中思及此事, 越想越不放心，便跟了出來, 不想正遇上蔣將軍為難于你?！?/br>
    我了然。

    心想曹麟雖然遇到美人會迷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