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他瞪著我, 話都說不清楚。

    我不多廢話，道：“桓都督可在鄴城？我有要事見他?！?/br>
    那將官問青玄：“司馬認得此人？”

    我聽得這稱呼, 心想果真士別三日刮目相看，青玄都當上司馬了……

    青玄果然如今也算見過世面的人, 面上的異色很快收起，對將官道；“讓他上船?！?/br>
    將官忙應下。未幾, 船頭放下繩梯，我背起包袱，爬上船去。

    方才喊話的小卒問將官：“那船可還要去看看？”

    那將官看看我：“這船是足下的？”

    “不是?！蔽艺f, “那是我搭乘的客船, 今夜本要在船上歇息一宿, 不過既然遇到了諸位，便不必再留下了?！?/br>
    將官往那船上瞅了瞅：“這船上就足下一人？船戶何在？”

    我說：“我也不知道，他先前說鬧肚子，許是躲起來如廁了?！?/br>
    “罷了，不必理會?！边@時，青玄開口道，“時辰不早，回城吧?！?/br>
    將官應下，即令兵船在河上掉頭。

    “你，”青玄轉向我，冷冷道，“隨我到船廬一趟?！闭f罷，轉身走去。

    這兵船做得不錯，想來是用作水軍的頭船，不但有船廬，還做得寬敞結實。

    我四下里張望著，跟著青玄走進去，剛想開口說話，卻見青玄將門閂了起來。

    “我再問你一次?！鼻嘈⒅?，神色緊張，“你到底是人是鬼？”

    我哂然，啼笑皆非。青玄還是像從前一般膽小，經不起嚇。

    “是人是鬼，你試試不就知道了?！蔽艺f。

    “如何試？”青玄問。

    “你伸頭過來，給我打一下。疼就是人，不疼就是鬼?！?/br>
    青玄：“……”

    “你……你真是霓生？”他看著我，目光變得激動。

    我將一根指頭抵在唇邊，示意低聲。

    “不是我還能是誰?！蔽谊帎艕乓恍?，“可要我再說說你在大公子院中偷窺紅俏更衣之事……”

    “你敢！”青玄立刻漲紅了臉，瞪起眼睛，片刻，那眼睛卻突然也紅了，他走過來將我抱住。

    “霓生，真是你……”青玄聲音嗚咽，“你……你怎去弄了那么具難看的尸首，可……可嚇死我了！”

    我：“……”

    時隔三年，青玄的外貌和聲音都變了些，不過說起話來還是那樣的喋喋不休。

    他告訴我，當年我假死之后，桓府上上下下都亂了一陣，可最鎮定的，卻是公子?；父心Ｓ袠拥貫槟鞘仔袉识Y，但公子一次也沒有露面，下葬的時候，他也沒有去看。但桓府的人都覺得從那之后，公子變了。他不再跟長公主說話，就連桓肅，也不過每日例行問安?；该C曾因此幾次訓斥他，他也不像從前那般發脾氣，一言不發地聽了，繼續我行我素，如行尸走rou。

    后來，桓肅和長公主終于怕了，公子要出去住，他們也沒有阻攔。

    我聽著，只覺又是溫暖又是心疼，問他：“公子離開時，只帶了你？”

    青玄一邊磕著我在豫州買的香豆，一邊點頭：“公主原本給他宅中派了許多人，都被他打發了回去?！闭f著，他瞥著我，“公子知道你未死，是么？”

    我點頭。

    青玄好奇道：“那你現在回公子身邊么？”

    我說：“不回?！?/br>
    他不解：“那你去找公子作甚？”

    我無語，青玄這人莫看有時計較得很，有時卻頗為遲鈍。不過我覺得我和公子的事還是莫聲張為好，道，“自是擔心冀州那些亂黨對公子不利，來幫上一幫?！?/br>
    青玄點頭，仍有疑色：“可你從前裝死，現在總不好再活著回來?！?/br>
    他總算說到了點子上。

    我說：“故而我到了鄴城，須躲一躲?！?/br>
    青玄想了想，卻道：“那可不必。公子如今身邊的人，從仆從到幕府，都是這兩年才招攬的，除我和公子之外無人認得你?！?/br>
    我訝然：“哦？”

    “至于你的身份……”青玄想了想，嘻嘻一笑，“我亦有計較，你聽我的便是?！?/br>
    我看著他，不置可否。

    青玄說著卻輕松起來，如釋重負：“霓生，你既然回來，這些日子便仍留在公子身邊得了。他連更衣都挑剔這個挑剔那個，有你在，我便解脫了?！?/br>
    我瞥著他：“你不是司馬么？還要貼身服侍公子？”

    青玄愁眉苦臉：“別提了，公子聽聞這河上匪盜橫行謀財害命，就派人來巡?？蓶|邊圣上正在親征，人手缺乏，公子就將我當了司馬，說什么我跟了他許久，該歷練歷練……”說著，他嘆口氣，“這差使累人得很，如今日這般，夜里連好好睡一覺都不行。過幾日此事完了，我還是要回去伺候公子，不過你來了我便可好好補覺?！?/br>
    我哂然。

    青玄又將幾顆香豆放入口中，邊嚼邊道：“你如今在京中可出名了。好些人都說你有神通，不僅給先帝擋了災，還知曉天機，連秦王護駕之事都在你的算計之中。你知道么？秦王知道你死了，還派人來府中吊唁?！?/br>
    這事我早知道了，無所謂地“哦”一聲。

    “那真是你算計的？”青玄看著我，緊問道。

    我笑笑，拍拍他肩頭：“那當然了，不是我是誰。你要我幫你算算么？二十錢一次?！?/br>
    青玄露出鄙夷之色：“你真是死性不改?！?/br>
    夜里風大，不過到鄴城的水路無礁石險灘，雖不敢張帆，但這兵船順風而下，也走得甚是順利。

    一個時辰后，船到了鄴城外的渡口。

    出乎我的意料，雖是夜里，渡口上卻燈火通明。

    “此處這般繁忙？”我問青玄。

    “也不是日日這般?！鼻嘈?，“前方大營的輜重皆由此處轉運，有時前方要得急，就須得連夜開工?！?/br>
    我了然。

    青玄雖滿腹牢sao，這個司馬卻當得有模有樣，到了渡口，先找守衛的將官去問這渡口的情形。我則要習慣避開人多眼雜的去處，帶著斗笠站在一邊，將斗笠的沿拉下來擋住臉。

    不久，我卻發現青玄興沖沖走了回來。

    “快，隨我去城南！”他對我說。

    我訝然：“何事？”

    “公子就在城南！”青玄道，“方才那邊將官對我說，有一批輜重運到了城南倉庫，公子去巡視了?！?/br>
    城南離渡口不遠，我聽得這話，心中亦是一喜，當即跟著青玄登上一輛兵車，往城南馳去。

    城南亦燈火明亮，來往的民夫軍士人影綽綽。青玄是公子近侍，將官士卒都認得他，我跟著他走進倉庫的大門，并無人阻攔。

    鄴城的倉庫有好幾處，城南是最大的一處。入內之后，只見高大的庫房一排一排，營造得頗為規整。正當我想著公子在何處，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