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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神色如常,又問了些別的事,錢五一一答來,頗為清晰。我頷首,讓小鶯去倒些茶水,自己則照例走到柜臺里,翻看錢賬。 堂上甚是熱鬧,不時響起喝彩之聲。 說書人金口李正在講著楚漢相爭的垓下之戰。他是個盲人,眾人都叫他老金,在海鹽一帶頗有聲名,每逢出場,皆座無虛席。他正說到緊張處,周圍的賓客皆聚精會神,就連路過的人也忍不住駐足,聽得津津有味。待得一段說完,眾人鼓起掌來,紛紛掏錢。 “老金,你總說這些老舊之事有甚意思?!币蝗撕龆?,“這些年京中風云變幻,你若拿來說一說,豈不有趣?!?/br> 我正算著帳,聞得此言,不禁抬眼朝那邊看了看。 “這些客人?!崩襄X搖頭,嘀咕道,“唯恐天下不亂?!?/br> 我沒言語,繼續算賬。 “嘖,朝中之事可輕易說不得?!迸赃吜硪蝗诵Φ?,“說書人也不過掙口飯吃,說前朝之事才安穩。是吧,老金?” 老金瞇著瞎眼,一邊收錢一邊笑道,“朝中之事么,說也無妨,只不過天下皆知,我怕說了沒意思?!?/br> 這話出來,眾人皆鼓噪起來,要老金說一說。 老金卻擺擺手,推辭道:“今日的書說完了,我等行有行規,些許閑話不可多扯?!?/br> 一人笑罵道:“你這老金,說這么多,不就是饞酒?!闭f罷,朝柜臺這邊道,“老錢,拿兩壺酒來!” 老錢應一聲,即刻擺出笑臉,拿出兩壺酒,親自送上前去。 老金見狀,也不推拒,把錢收好,大大方方地在臺下的案席前坐了下來。 “諸位既要聽朝中之事,我便說上一說,權作閑聊?!崩辖鸬?,“不過我有言在先,我說的這許多話,亦道聽途說而來,諸位聽聽也就罷了,不可造謠生事?!?/br> “知曉了!”旁邊的人迫不及待道,“老金你快說!” 老金倒了杯酒,啜一口,放下,道:“三年前之事,諸位聽也聽過了,我來說些未聽過的。諸位可覺得,當年圣上那中風,好得甚為神奇,竟是一下扭轉了乾坤?” “怎么?”旁人問,“你是說那事有內情?” “自是有?!崩辖鹫f著,壓低聲音:“天子可非**凡軀,他本天上神仙,乃是天庭仙班五方五老之首的東方青靈始老天君分下凡……” 我喝著茶,突然聽得此言,被嗆了一口。小鶯見狀,忙拿出巾帕給我。 眾人被這神神叨叨的言語逗得笑了起來。 有人嚷道:“老金你莫胡謅,說著朝中之事,怎么連什么老天君都出來了?!?/br> 老金道:“這可不是我胡謅,這在雒陽乃是人人皆知之事。不然你想,圣上得的可是中風,那般難治之癥,圣上說好就好了,豈非神跡?” 我一邊用巾帕擦著嘴角一邊想,我那幾句鬼扯,當時聽到的也不過只有豫章王和公子那幾個人。他們都是知曉厲害的,不會隨意傳話。想來如今傳得天下皆知,與皇帝離不開干系。 他那場病,好轉得的確神奇,與其告訴天下人是蔡允元醫術了得,倒不如順水推舟造個神仙出來,好讓臣民信服畏懼,乖乖順從。這皇帝果真虛偽,莫看從前眾人總說他最厭惡旁門左道神仙方術,對自己有用的時候,什么妖言也不忌諱。 果然,聽眾們聽得老金一番言語,皆露出恍然了悟之色。 老金繼續認真道:“可雖是如此,圣上當時卻仍有一難。何難,諸位可知?便是熒惑守心,彗星西犯,紫微震蕩!”他又喝一口酒,道,“諸位可想,那紫微可就是帝星所在,邪祟侵蝕而入,天庭混沌,故而人間亦不得安寧。故而圣上中風,臥病不起,皆是此因!” 眾人一陣唏噓。 “那怎么辦?”有人緊張地問道。 “自是還要天庭的神仙們相助?!崩辖鸬?,“諸位,天庭神仙皆受人間供奉,人間混沌,他們日子也不好過。如今老天君受困,天庭神仙豈不著急?倒是正好,當初老天君下凡之時,還有一位神仙亦放心不得,追隨而至。說起這位神仙,諸位必是都知曉,那乃是天庭之中第一英明神武風華無雙的神仙北斗真君!那北斗真君,又稱北斗七元星君,乃天之侯王也,主制萬二千神,持人命籍。北斗乃紫微星官之首,紫微震蕩,北斗真君出手相助,亦義不容辭?!?/br> 老金說書有幾分本事,雖與我當年說的有出入,倒不妨礙我也聽得津津有味。 “老金,”聽眾里又有一人忍不住道,“你說了許多,這北斗星君卻是誰?” 老金呵呵一笑,卻賣弄起來:“北斗星君是誰,諸位不妨猜上一猜?!?/br> 眾人相覷,未幾,有人道:“豫章王?” 老金搖頭:“再猜?!?/br> “秦王?” 老金又搖頭:“不對?!?/br> 眾人露出疑惑之色,片刻,有人道:“總不會是梁王?” 老金嘆了口氣,道:“諸位,可聽說過桓皙桓公子?” 眾人皆詫異。 我亦是一愣。 小鶯卻興奮起來,跑出去,扒在人群邊上仔細聽。 “桓公子誰人不知,天子的親外甥,雒陽首屈一指的名士?!迸_下的人道。 “老金,為何是桓公子?”另有人又問。 老金捋了捋胡子,道:“諸位可知,天子臥病之時,是誰護衛在天子身旁?正是桓公子?!?/br> 此事確實沒有多少人知道,聽眾們皆又露出訝色。 老金道:“諸位但看,這三年來,圣上最倚重的人是誰?并非豫章王也并非秦王,正是桓公子。他自幼名揚天下,自是不在話下,三年前,桓公子未及弱冠之齡入仕,頻頻立功加官,一年之內,由議郎升為散騎常侍,已是前無古人。前年七月,北地馬蘭羌反,桓公子為車騎將軍,在馮翊將叛黨擊潰,俘獲首領及以下萬余人;去年五月,匈奴郝孜反,圣上又以桓常侍為征北大將軍,率八萬兵馬將郝孜部一路逐出,在大漠中斬獲郝孜首級。如今,桓公子已經官拜侍中,封北??す?,食邑萬戶?!?/br> 眾人皆咋舌。 一人道:“我上回聽說他的時候,他還是散騎常侍,如今竟是位極人臣?!?/br> 旁人亦嘖嘖贊嘆,又一人道:“我記得這位桓公子今年也不過二十出頭?這般年輕,古往今來只怕亦屈指可數?!?/br> 我聽著,亦有些怔忡。 其實雒陽那邊的消息,我一直留心打聽著,老金說的這些事,我一直不曾遺漏。公子去征伐的時候,我一度憂心忡忡,甚至想跟去他征戰的地方,以防萬一。但公子總不讓我失望,我走到半路,就聽到了他得勝的消息。而他離開桓府的夙愿,也在他平定了馬蘭羌之后圓滿了。他那時已經從萬壽亭侯封為了宜陽侯,由皇帝賜宅開府,府邸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