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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留住,天下也不過是有了一個年少且毫無靠山的儲君。于桓氏和沈氏而言,要對付皇太孫也仍有許多機會,豈不比拿天下大亂之險去賭更好?公子若不以為然,可想那荀氏與龐氏,他們注定落敗,乃是因為他們皆豪賭之徒。他們以闔族性命為賭注,不是大獲全勝便是闔族身首異處,故而不得不行事暴戾,毀壞根基而不自知。公子想那史上如他們一般瘋狂的人,便是王莽那般登了帝位,可有全尸留下?” 桓瓖不語。 “如此,你不該只勸我?!边^了會,他忽而道。 我不解:“公子何意?” 桓瓖看著我:“你也該勸勸他們?!闭f著,停了停,“尤其是元初?!?/br> “我家公子?”我問,“為何?” “他想做純臣?!被腑嵉?,“便是身居高位,他也總想著他的天下。有朝一日,他若遇上與逸之一樣的事,他會比逸之還要執拗?!?/br> 我默然。 我知道他此言不虛。公子就算是想做肱股重臣,也是為治天下的抱負而做的。 “這天下就算不亂,桓氏和沈氏也總有一日會問鼎權位?!被腑嵉?,“無論他如何想皆無法撇開,他須得早日想明白才是?!?/br> 我看著桓瓖,不置可否。 “還有一事?!蔽艺f,“今夜之事,以及太子妃和皇太孫之事,公子不可告知長公主,亦不可告知其他任何人?!?/br> 桓瓖一愣,隨即擺出不以為然之色。 “若我說了呢?”他說。 “若公子說了,我日后便不再為公子出謀劃策?!?/br> 桓瓖:“……” 正當他神色不定之時,門上傳來響動。我和他皆噤聲,看去,卻見是公子走了進來。 “如何?”他走到近前,看了看桓瓖的樣子,又看看我,“未曾給他清理?” 桓瓖“嘁”一聲,大咧咧地靠在憑幾上,頂著半邊黑眼眶把頭一撇,“那點功夫耐得我何,不必清理?!?/br> 公子不理會他,對我道:“霓生,去取些水來?!?/br> 我一眼應下,去院子里打水。待得回來,公子親自將巾帕濕了,給他擦拭傷口?;腑嵐娌皇鞘裁粗v內涵的人,碰得一點疼就叫,還罵人。最后,公子終于不耐煩了,將水盆丟給他,讓他睡下的時候自己敷上。 “霓生,隨我回去?!惫拥?,“他死不了?!闭f罷,朝外面走去。 我訕然,再看向桓瓖,只見他雖一臉不服氣,卻還是乖乖地自己拿起濕巾帕敷在眼眶上。將另一只眼睛看著我,似乎還在想著我方才說的話。 “霓生?!惫拥穆曇魪拈T邊傳來,我跟上前去,隨他離開。 回到堂上的時候,沈沖已經不在了。公子走過去,從案上拿起一本書,翻了起來。 若說我佩服公子什么地方,那就是他真喜歡看書,就算這么一個看上去什么也沒有的舊宅子,他也能翻出書來看。 “公子不去歇息?”我問。 “還不累?!惫诱f。 怎會不累……我正要說話,忽然,聞到一股香味。 看去,卻見公子旁邊的案上擺著一只碗,走近前去看,是滿滿的一碗rou穈粥。 公子看我一眼,道:“站著做甚?吃吧?!?/br> 我一愣。 “這是給我的?”我問。 “不是給你那是給誰?”公子道,“你申時用膳,奔波了許久,早該餓了?!?/br> 我詫異地看著他,心中不由地一暖。 “公子特地讓人做的?”我臉上微微發熱,瞅著他,一邊坐下一邊問道。 其實我想問,公子特地讓人為我做的? “我見夜色已深,便讓仆人做些來,可我和逸之都不餓,便留給了你?!彼f著,似乎不想與我多費口舌,繼續拿起書來翻,淡淡道:“快吃,送來已有片刻,再不吃便要涼了?!?/br> 就做了一碗,還說是為幾個人準備的……我心里嘀咕著,也不推辭,應聲坐下來。 那粥頗為濃稠,rou穈也甚足。我用湯匙舀起,吹吹熱氣,吃了一口。如公子所言,我奔波整夜,肚皮早已餓得貼起。濃稠的粥米入口,倍覺香濃。 吃了幾口之后,我瞅向公子,忽而見他也看著我,不知是在看粥,還是在看我的吃相。 我知道自己方才吃得有些狼吞虎咽,忙斯文坐起來,假意客氣道:“公子真不吃么?不若再去讓仆人做些……” 公子說:“我不餓?!?/br> 他這么說,我自然也不好客氣,繼續吃了起來。 “你方才與子泉談過?”過了會,他問。 “嗯?!蔽乙贿叧灾贿呎f。 “他如何說?” “他不會再對太子妃和皇太孫動手?!?/br> 公子眉間微微松開。 “你怎說動了他?”他有些好奇之色。 “也并未如何說動,只是圣上身體可否康復尚未明確,子泉公子是懂得變通之人,不會一意孤行?!?/br> 公子知道我的意思,片刻,頷首。 “不過子泉公子所言,并非全無道理?!蔽铱粗?,“長公主和淮陰侯的打算,公子當是清楚,總有一日,此事還會再起。到得那時,只怕公子和表公子亦不可再兩端猶豫?!?/br> 公子看著我,片刻,淡淡一笑。 “我不曾猶豫過?!彼f,“霓生,我曾與你說過,史云‘王侯將相寧有種乎’。世事一向如此,只不過眾人總愛假裝看不到罷了?!?/br> 我有些訝異,問道:“公子是說,將來兩邊紛爭,公子未必會再選皇太孫?” “兩邊?”公子搖頭,意味深長,“只怕到了下次,不會只有兩邊。霓生,我只想做對的事?!?/br> “何謂為對?”我問。 “裨益于天下,便是對?!惫拥?。 我知道他一向如此,只不過從前與他交談,從未深及于此。我忽而想,桓瓖自詡不為迂腐束縛,只怕在眼界上而言,公子比他更不受束縛。 正說著話,忽然,遠處傳來雞鳴的聲音。我這才恍然發覺,這一夜過得如此之快,又過得如此之長。 公子也聽到了雞鳴聲,望著堂外,臉上浮起一抹淡淡的苦笑。 “霓生,”他忽而道,“現下仍醒著的人,恐怕不止你我。因得我等今夜做下的事,將來的日子,必也有許多人不得入眠?!?/br> 我知道他的意思,點了點頭。 “天明之后,公子仍要去官署么?”我問。 “去?!惫拥?,“散騎省乃中樞之地,越是要緊之時,越不可離開?!?/br> 我了然。 “太子妃和皇太孫那邊,打算如何處置?”我問。 “待得天亮,城門開了,便帶太子妃和皇太孫出雒陽?!惫拥?,“逸之說,范少傅在四十里外有一處田莊,地處偏僻,太子妃和皇太孫可在田莊中隱姓埋名住上些日子,待得朝中局勢安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