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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淚水。那身打扮屬于治愈之神的牧師,冒險者隊伍中最受歡迎的成員之一,能這么快成為正式牧師,她也算是個優秀人才了吧,可惜了。牧師姑娘滿是血水的手顫巍巍抓住了我的衣角,用力拽著,像抓救命稻草。她沒讓我救她,反而一個勁往半開的實驗室大門指去。“愛德華,還在里面……”牧師的嘴唇抖得厲害,拼命擠出幾個詞來,“救救……!請幫幫……”我從她的眼神中看出兩件事來,一是,她肯定深深愛著門那邊的那個愛德華;二是,年輕的牧師肯定沒上過戰場。她可能一直生活在神殿當中,每一天都埋首祈禱與學習,從優等生長成正式牧師,日子過得充實而簡單。這絕對是她第一次歷險,至少是第一次面對其他智慧生物而非低級魔物的戰斗,所以她才會天真地認為,目標以外的人型生物都是能求助的好心人。這個世界不是這么運轉的。每天都有無數冒險者來來去去,生如煙花,死如塵?!@還是很好的狀況,大部分人的生與死都如同塵埃。這世界精彩又殘酷,所有冒險者都知道,突然無聲無息地出現在戰斗中的人不可信任,而接近瀕死者的人,除了那些恪守戒律的圣殿騎士與善神牧師外,多半是準備撿漏,最好心的那些也只會提供臨終關懷。眼前的牧師好像根本沒意識到,一個在魔王巢xue外好整以暇地問她是否要幫忙的人有多可疑。又或者她只是失血過多,沒辦法考慮這個。“抱歉,我不是這個意思?!蔽抑缓酶忉?,“小姐,你的肺部后面破了個洞,接下來的時間——大概還有十到二十分鐘——會過得非常痛苦,你是否需要我提供快速無痛的死亡?我還會唱治愈之神的悼亡曲,如果你需要的話?!?/br>她愣愣地看著我,似乎無法理解。片刻后,牧師小姐又掙扎起來。“那里!”她激動地指著門,“那是……邪惡的黑巫師!必須、必須消滅……呼……罪不可赦的邪魔!”要是她的肺還完好無缺,年輕的牧師大概會對我開展慷慨激昂的演講,用以說明他們正在狩獵的黑巫師多么罪大惡極,讓他繼續活著會造成多么可怕的后果?,F在長篇演說只剩下破碎的詞句,那粗重的喘息聲聽著就痛,我不太忍心,便捂住了她的嘴。“我知道,我知道,你們在找雷歇爾?!蔽胰崧暤?,牧師小姐用力點頭,“所以你需要我幫忙嗎?”她慢了半拍才理解我的意思。牧師小姐看起來難以置信,仿佛不敢相信怎么會有人在知道那是誰的情況下依然無動于衷。接著她的臉漲紅了,像是回光返照,用力甩開了我的手。“你……你們是一伙的?!”她憤怒地說。我們不是一伙的,只是暫時同命相連,出于我的性命考慮,無法擺脫雷歇爾罷了。不過這種事解釋起來太復雜,為了便于理解,我說:“算是吧?!?/br>她眼中的希望之光熄滅了,恐懼、痛苦與憤怒卷土重來,淹沒了那雙年輕的眼睛。她再度開始哭泣,哭得太辛苦,于是我還是給她施加了麻痹創口的法術。“怎么會這樣呢?”牧師小姐聲音微弱地說,“你……你能唱圣歌,那你不是邪惡陣營的人啊,為什么?”“是啊,為什么呢?!蔽腋胶偷?。“他是那么壞的魔鬼,那么邪惡……”她說著,又憤怒起來了,“幫助這種人!你會下地獄的!你會被他背叛!你們,你們沒有好下場……”牧師小姐的聲音帶著哭腔,她的眼睛卻沒有焦點,死亡已經很近,她自己也發現了。接近死亡的恐懼與不甘讓善良的牧師也口出惡言,但這種程度的惡語,在我聽過的這么多詛咒當中,綿軟無力得像孩子話一樣。“愿你歸于治愈之神的羽翼下,主的國中沒有傷殘與病痛……”我開始哼起悼亡曲。牧師小姐的眼睛大大地睜著,已經死去了。第17章血誓者我可以唱治愈之神的悼亡曲。善良陣營的神大多相當龜毛,有著道德和精神上的潔癖。善神的圣歌大部分不會對邪惡人士產生什么糟糕的后果(除了一些嫉惡如仇、有驅邪破魔屬性的善神),但邪惡陣營的成員不能唱,唱了很容易出問題。沒錯,神明每天都非常忙碌,有數不清的信徒在對他們祈禱,要想全數聽取也不怎么容易。但邪惡者唱圣歌是嚴重的挑釁,很容易傳到善神耳邊去。那些天界的主宰者們不來管你也就罷了,一旦今天心情不好想要計較,那便是十分要命的事情。舉個最簡單粗暴的例子,一個膽大包天到在殺牧師時哼唱圣歌裝逼的傳奇盜賊,被爬起來的牧師尸體宰了——該牧師信奉的正義之神付出不小代價在尸體上神降,手撕盜賊后將尸體掛到了神殿上。此舉固然被不少其他神認為非常沒品,但你永遠不知道一個決定不要面子不計得失的神,能沒品到什么地步。用“是否能唱圣歌”來判斷正邪并不可行,拒絕唱圣歌的人不見得邪惡。這世上有許許多多的神明,神明存在的時間如此長,因此他們之間的愛恨情仇也亂成一鍋粥,不會比某個混亂宮廷的貴族們簡單多少。善神之間也有不少沖突,更別說還有中立神。就拿治愈之神來說吧,她與中立的死亡之神便勢不兩立,若要讓一個死亡之神的信徒去唱治愈之神的圣歌,別說神不樂意,信徒首先就會將這種要求視為侮辱,脾氣暴點立馬開打。但能唱圣歌的人,一定不屬于邪惡陣營。比如我。我曾身披黑袍,在許多通緝令中榜上有名,雖然諢名如今很不好意思拿出來用。嗯,他們叫我“雷歇爾之刃”,由此可見雷歇爾的威名之重,他的名字都能當形容詞來用了。我做過一大堆破事,行事不擇手段,堪稱名師出高徒,倘若牧師小姐知道我是誰,她大概也不會這么驚訝。話說回來,如果知道我是誰,這位天真的小姑娘搞不好會對整個世界都產生懷疑,質疑為什么我這樣的人居然可以保持中立。但世界也好人心也罷,本來就不是黑白分明的東西。善惡觀這種神學與哲學兼有的學問,復雜得談論幾天幾夜也說不完,簡單得一個偵測法術就能解決,盡管陣營偵測法術的原理依然眾說紛紜。我覺得這個問題無聊極了,比起談論這些東西,我寧可多講幾個諸神八卦,或者葷段子,游吟詩人拿手好戲呀。治愈之神的悼亡曲很短,全部唱完也就一分多鐘的事情。理論上還可以有幾分鐘的默哀,不過這就算了,那位牧師小姐想必是不會想讓我站在旁邊給她默哀的。我解下她的披肩,蓋上了她死不瞑目的臉,再度起身向前。兩步之外,便是雷歇爾的實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