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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過巖洞一戰之后,我跟柯爾曼之間的氣氛緩和了許多。我們已經徹底從光幕外的那條路走出,又順著可辨的道路向迷障深處走了一段,手上的紙片卻毫無動靜。正當我舉著它左右端詳的時候,我腳下不覺踏進了一片歪著枯草的野地。我余光掃見柯爾曼的背影停下了,于是抽離開目光,不明所以地抬起頭來。另一幫分屬其他陣營的人竟就站在十來步以外,不約而同地也剎住腳,只在原地向我們這里打量。我們雙方對這場偶遇的態度都并不輕松;刀握在柯爾曼手上,我已經擺出控火咒的手勢,僵在那里沒做出下一步舉動。對面有四個全副武裝的刀者,從他們身上的痕跡看來,他們也在這片迷障里摸爬滾打過一段時間了。然而他們竟都像是警惕,甚至像是畏怯著我們一樣,沒有人肯上前一步,跨過我們之間這一長段距離的意圖。“倘若你們只打算路過的話,大可以放心走過來?!彼麄優槭椎哪侨寺氏劝l了話,“我們出來尋找波衛的火種,對你們沒有敵意,大家不需要在爭搶上浪費時間?!?/br>那人甚至把刀插回了刀鞘里,只挾著一張紙片。他身后的人似乎尚未放下戒心,刀還提在手里,但不再舉在身前了。柯爾曼沒有應答,卻也把刀半插進鞘,我向他們一點頭,便與柯爾曼直接朝對面走了過去。松軟的泥土墊在我的腳下,仿佛在暗示著一段尋常而安逸的路途。我的心頭卻在半途炸開了一絲危機感,令我匆匆向前面魔法波動的方向望去;一只灰色的大鳥從那批人背后飛出,在空中振翅劃了一道弧線,疾沖向我尚捻著咒術的右手。我急忙縮手放出控火咒,手指所向的火焰竄動著,令那鳥兒高叫了一聲。但那火竟僅限于從它的身軀里直穿而過,沒能將它成功擊垮,只使得它羽毛的顏色變淡了一些。它在快貼近我時猛地一擺頭調轉了方向,朝著柯爾曼俯沖過去。“當心,柯爾曼,那是他們之一的刀魂!”與刀者直覺掛鉤的都是與性命關聯的攻擊,第一反應往往是根據判斷來防護要害,可那灰鳥的一舉甚至稱不上是攻擊,只是一個狡猾的偷襲??聽柭W過了它,但它鋒利的喙啄斷了柯爾曼腰袋上系著的線,腳爪勾住它重新飛回了半空——那是我們盛著三枚火種的袋子。柯爾曼立刻想要上前,被我拽住了。“前面某一處可能有陷阱,”我說,“你的刀魂不合適,還是我來?!?/br>我念了反射彈的咒語,指尖處匯集起一個白色光球,指向我腳邊的地表。它重重一彈,變了方向,正中意圖飛回的灰鳥身上。這回魔力集中的攻擊奏效了,灰鳥尚未飛回波衛人那一側,在半空發出一聲哀嚎,某個波衛人也在這攻擊之下捂腹彎腰。那鳥斜斜地向下落去,艱難地撲棱了兩下翅膀,最終還是力有不逮,任戰利品順它垂墜的腳爪滑下。灰鳥受到重創,波衛人那邊已經蓄勢待發,形態各異的刀魂升騰在他們身側??聽柭氖职丛诘肚噬?,等待著放出他刀魂的最佳時機。我難以在這時思考更多,快步直沖向下落的腰袋,跳起去抓。我搶在了對方前面,將袋子實實在在地攥在了我的手心。這里全都是衰草的清香味,隨著下落時的風猛烈地灌進我的鼻腔。我卻在這時無意間窺見了那個捂著腹部的波衛人的表情:他的臉從遮掩的發絲中間露了出來,上面沒有不甘,也沒有失手后的懊惱。他直視著我的眼睛,竟然是在笑著;笑容里扭曲著被重擊刀魂所帶來的痛苦,卻也有一種難以盡述的得意。緊接著我的雙腳碰到了地面,繼而深深地陷入了泥土當中。我的腦海里有一刻是空白的。我下意識地去拔雙腳,但這只是加速了被拖入深處的過程。我趁著手臂還能動,把腰袋甩給了柯爾曼。這一連串的動作讓泥很快沒過了我的腿彎,即將沒到腰際了。“維森特!”我忽然聽到柯爾曼的大吼。在這樣緊要的關頭,我卻不合時宜地意識到:這好像還是第一次他直接稱呼我的名字。“是個沼澤,不要過來!——你拉不動我?!蔽铱此幸獬疫@邊趕來,對他喊道,“帶著火種先走!”盡管我努力保持渾身放松,我下沉的速度也依然快極了。我試圖用魔法將身周的沼澤結成塊,能讓我把手臂搭在上面,卻因為下`身沒有知覺無法全盤運轉魔力。于是這就是我在僅剩的時間里看到的場景:波衛人大笑起來,兵分兩路繞道沼澤,向柯爾曼沖去。有人說道:“干掉了那個魔法士之后,剩一個用刀的就好對付得多了??蓜e放跑了這個!”柯爾曼站在原地,一步未退,臉上全是寒霜。他噌地拔刀出鞘:“我不會走,誰也別想走?!?/br>然后我的口唇就被泥沼吞沒,接著是我還在吐氣的鼻孔,接著是我閉上的眼睛,最后也許是頭頂——因為我已經感受不到了。我在這樣可怖的沉重包圍里脫力地下沉,腦海里閃過唯一的念頭是:“就這么死在這里,在羽役的半途被傳送出去,還真是遺憾?!?/br>每一秒都被延緩得無限漫長。我知道阻止泥土涌進口鼻不過是一時之計,只要不離開這個地方,我根本撐不上太久。我渾渾噩噩地數著秒,等待自己在不斷下沉中窒息過去。但我竟始終沒有在極度缺氧的情況下失去意識,似乎有些稀薄的空氣能奇跡般從泥土的微小縫隙里透進來。不知什么時候,我發現我的手腳竟然恢復了知覺,但它們被沼澤底部的藤蔓緊緊縛住。我憋住了氣,用指甲在一條藤蔓上劃出了一小片符紋,期待它碎成一塊塊——它卻沒有,反而被激怒了一般地變得更茂盛了,圍著我的手腕捆扎了一圈又一圈。剩余的氧氣——那點忽然而至的救命氧氣變得越來越稀薄,留給我的時間已然不多。我頭腦昏沉地想道,我已經數不清這是第幾次魔法失效了。魔法對蘭朵的籠子沒有作用。魔法停滯不了雕塑士兵的腳步。而現在,這些藤蔓也對魔法符紋免疫。大地之城屬于波衛武學院,大地之城偏愛刀者——它的臣民。波衛的人為什么會來到這里?他們有恃無恐地借它將我拖入陷阱,仿佛是已經清楚了這片沼澤的存在。但他們沒有繞道而去,是不是因為這里有他們要找的東西?如果我還是三年前那個初入校門的魔法士,我一定對這種情況束手無策。運氣不在我這一頭,沒有任何提示在我手中,沒有波衛人在這地方占優的身份,哪怕是東院的柯爾曼下來,可能也會比我處理得更加順暢。可我又在一片混沌間驟然想起來——我已經擁有自己的刀了。我的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