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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咳一聲,臉上的笑已掩飾不住,但還是湊到我耳邊,仔仔細細地教我: “你應該叫她把這兒的頭牌,全喊出來看看?!?/br> 我恍然大悟,正欽佩他懂得甚多,他卻已直起身子,哈哈大笑。 陳懷安還沒笑完,背上猝不及防結結實實地挨了一腳踹。他一個沒站穩,當即摔了個狗吃屎。 “陳懷安!” 蘇瀾忍無可忍,怒眸殺氣畢露,臉色陰沉得可以滴水:“朕要剝了你的皮!” 我知道大事不妙,不動聲色地往后連連退幾步,試圖離開他的視野,卻聽得蘇瀾冷笑一聲,咬牙切齒地喊我: “衛晞!” 我打了個哆嗦,干巴巴地賠笑:“我……我錯了??!” 蘇瀾再度冷笑一聲,不看我,又看向地上的陳懷安,眼神陰鷙地指著他:“再叫朕看見一次,朕抄你的家,滅了你滿門!” 他氣得轉身便走。我忙跟上去,再也不敢離開他身側。 不眠節的最高潮,莫過于花燈夜游了。 我從來沒惹蘇瀾發這么大的脾氣,起初他不肯理我,我一路上溫言軟語,苦苦勸說,才總算使他消氣不少。 天燈祈愿業已開始。 我挽著蘇瀾的胳膊,到處探著腦袋張望,又心猿意馬起來。 前往放花燈的路上人頭攢動。路邊有人在叫賣小吃,正大聲吆喝著:“山楂球,一個銅板一串!” 我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手腕忽地一熱,是蘇瀾將我的手從臂彎里抽出來,握緊了。 我定定地看著那支山楂球,莫名其妙涌上一陣異樣的情緒,說不清,道不明。 蘇瀾瞥我一眼,見我望著那串山楂球移不開眼,遂停下腳步。 我想起什么,抬起頭看蘇瀾,問道:“蘇將軍已經動身了么?” 他沒有回答,只是買了一串山楂球遞給我。 我凝視著它,心仿佛被一股無名而來的思念牢牢抓住了。 蘇瀾握著我的手,口吻溫沉:“走吧,該放燈了?!?/br> 今宵良辰美景,梁都笙歌四起,齊天閣燈火通明,不眠不休。明月穿破厚重的云層,逐人而來。 無數明燈冉冉升起,燈上題著人們的心愿,將長夜照亮。燈影闌珊,萬千燈火飄向渺渺星河,化作星辰。 我站在齊天閣最高處,將美景收盡眼底,贊嘆個不停。身旁,蘇瀾取了一盞燈,正準備將它放了。 我見他提筆在燈籠上寫了兩行字,奈何看不懂,心里焦急,便問道:“你寫了什么字?” 蘇瀾卻有意逗弄我,只看我一眼,道:“晞兒,這一盞是送你的?!?/br> 我見他不肯告訴我,還吊我的胃口,氣呼呼地也拿起筆,又在那盞燈上畫了只齜牙咧嘴的小獸。 蘇瀾低笑一聲,將燈點燃了。 火舌“嚓啦”一聲竄起?;鸸庥痴罩哪?,長睫柔軟,眸光溫柔,他的眼中是我的倒影。 我只覺得心中砰地一聲,綻開許許多多小煙花。 那盞燈飄遠了,悠悠飛向更久遠的地方。 他側過身,那張臉清俊如刀刻,此刻凝望著我,仿佛透過我看見的是此后更漫長的歲月。 我等了很久,他終于開口: “那年將知節,沒能帶你去看燈。如今也不算太晚?!?/br> 他的眼睛泛紅:“晞兒,一切都已經過去了?!?/br> “下個月回秦,隨我一起走吧。從今以后,不要再離開我?!?/br> 我張著口,凝望著他,卻無法回答“好”,或是“不好”。 仿佛從很久以前,我便已經失去了選擇的機會。 我想起手臂上漸漸脫落的皮rou,張了張口,猶豫著向他解釋道:“蘇瀾……” “衛泱說,我雖有幸被復活了……但我的壽命并不長,遲早還是會死掉的?!?/br> 他的薄唇慘白。 我感到他的手都瞬間冷了下來,仿佛血液從他的全身抽離。 “但是……但是說不定,我還能找到長生不老的辦法,到那時,到那時……” 我急急地向他解釋。 可他說不出話,亦不想再聽。 他赤紅著眼睛,低下頭,聲音化作更低沉的嗚咽:“對不起?!?/br> “對不起?!?/br> “對不起?!?/br> 他一遍遍地重復著那個詞,卻遠遠不足以說清所有的遺憾,所有的后悔。那些未曾了卻的心愿,遲來的悔恨,都已經來得太晚了。 他吻住我,吞掉了所有未盡的余音。 第45章 活人骨6 節慶過后,人們紛紛回家,做一場香甜長久的美夢。 從街市回來的路上,那些景川獸皆已消失不見了。取而代之的是不少魘獸在街上游蕩。 魘獸雖看起來兇巴巴的,卻甚是纏人,一直抱著我的腿蹭來蹭去,時不時在地上打滾。我好奇地摸了摸它的腦袋:沒想到陳懷安沒騙我,北地竟真的有魘獸。 只是現下,我倒沒有什么可以喂它。 行人漸漸地少了,我們三人在臨街一家吃食鋪子里坐下,陳懷安見那魘獸總跟在我身邊,連連朝它瞥了好幾眼,抬腳便要將它踹開。 我忙抱緊了它,感到它在我懷里呼哧呼哧地吐著熱氣,又伸出舌頭舔了舔我的胳膊,甚是可愛。 它似是覺得意猶未盡,過會兒再度舔了舔我的胳膊。 我:…… 然后它便被蘇瀾拎著脖子,扔到了街上。 聽點心鋪子的老板娘說,這魘獸并非普通異獸,而能讀懂人心。它與景川獸相生相息。只是景川獸食夢,而魘獸吐出來的,不是夢,則是回憶。 說罷,她笑得開懷,壓低聲音在我耳邊道:“姑娘好福分,有這么兩個俊俏的公子作陪呢?!?/br> 我又想起方才的那個吻,臉霎時紅到了耳根。 我再回頭看,那只魘獸趁蘇瀾不注意,又悄悄爬了回來,將我盤子里的小食舔了個干凈,轉眼望向蘇瀾,卻被他淡淡一眼恐嚇得魂不附體,于是最后張著腦袋要去偷陳懷安的。 陳懷安忙伸手護著碟往邊上撤,邊瞪著眼睛,更看它哪哪不順眼:“離本侯遠點,滾蛋!” 那魘獸興許是受了驚,打了個飽嗝,隨即顫巍巍地吐出了一連串氣泡。 我眼尖地識出,氣泡里竟是一段陳懷安的記憶。 方才老板娘說,魘獸吐出來的記憶可以靠顏色辨識,若是彩色的,便是段美好的回憶。反之若是灰的,則不是什么愉快的記憶。 眼下這段,便是彩色的。 我伸手去夠,陳懷安立馬站起來要攔,卻聽得蘇瀾冷笑一聲,重重道:“給朕坐下!” 陳懷安心里很不是滋味,卻也只能僵著身板坐下。 我戳破那氣泡,一段回憶便展現在我面前。 原來是有關那只貔貅的。 那只貔貅被接到了靖遠侯府上。起初很不老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