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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陸陸續續給他夾了許多菜,直到桌上的碟已見底,而他碗內堆了小山。 蘇瀾驀地將筷子擱了。 “晞兒,為何不吃?” 他的笑意蕩然無存,聲音冷冷清清,自帶一分壓迫的氣息。 我被他識破,手下一抖,只好勉強笑道:“我……我的臟腑已沒有了。陛下還是您獨自享用吧?!?/br> 他的臉色是我從未見過的難看。 我頓時又慌張起來。 比起積食,我自是更怕他翻臉要將我煮了。于是我慌慌張張地又彎腰過去,手里抱著碗,急急將他面前的菜一一夾回來。 沒成想我的動作太快,一個沒拿穩,手里的碗被打翻了。 我噙著淚,又想去撈桌上的菜漬,這時手腕卻被他按住了。 我的視線落在他玉骨修長的手上。 他的手冷得可怕。 我的眼皮一顫,正欲將手抽回來,外頭卻傳來響動。 是監使大人。 蘇瀾抬了頭,向外面傳來聲音的方向望去,冷不丁開口,嗓音低沉冷冽:“進來?!?/br> 監使大人見他將我的手按在桌上,頓時滿面羞紅,抖了抖袖子,“這這這”了半天也未能說出個所以然。 我瞪圓了眼睛,覺得他似乎是誤會了什么。 遞菜的宮女這時亦進來了。我轉眼看她,她的手里端著一方托盤,里面放著酒樽,依舊是滿滿的一杯,酒面漆黑如墨。 酒水被端至蘇瀾面前。 “陛下請用?!彼兔柬樠?,微微躬身行了禮,又退下。 蘇瀾端起酒杯一飲而盡,擺了擺手,監使俯身過去,在他耳邊嘀嘀咕咕一陣。 然后我便聽到他的冷笑。 “朕說過,誰也不見?!?/br> 他的聲音陰郁,周身環繞著一股低沉凜冽的氣息。 監使哭喪著臉:“陛下,這靖遠侯……哪是臣等能攔得住的啊?!?/br> ……我深有同感地點點頭。 沒想這一細微舉動卻被蘇瀾敏銳地察覺,他的眼峰一轉,帶了股無由的怒火:“你認識他?” “我……”我還未來得及開口,遠遠地便傳來一陣罵罵咧咧的聲音,像是誰同門口的侍衛起了爭執。 那聲音我很是熟悉。 蘇瀾一腔怒意正未發,這靖遠侯就送上門來找死。他冷笑一聲,抬了眼,抬手示意監使去將他放進來。 來人氣勢不凡——正是久未謀面的陳懷安。 陳懷安的臉色不太好,清俊的臉消瘦不少,眼眶更是發烏,只那身繡著玄鳥的黑衣勁裝依舊筆挺。 他長腿一邁,進來后先行了禮。 “陳懷安!”我的眼睛一亮,幾分驚喜,正要站起來朝他撲過去,卻被蘇瀾陰沉著臉一把按住,在座位上動彈不得。 陳懷安看見我,先是一愣,又聽到我喚他的名字,隨即慢慢地笑起來:“來我府上這么多日……我還沒能聽個響?!?/br> 蘇瀾不聲不響地覷了我一眼,將我的手腕按緊了,面色更為陰鷙:“再廢話,就給朕滾?!?/br> “喲,家宴?!标悜寻裁挤逡粨P,笑得得意,“不知臣有沒有這個榮幸?” 蘇瀾看著他,皮笑rou不笑,眼神陰沉:“靖遠侯是朕的親信,自然有資格來嘗嘗這‘家宴’?!?/br> “那臣就不客氣了?!标悜寻埠敛恢t虛,大搖大擺地往我身邊一坐,不作聲地朝我擠過來,緊緊地貼著我,“臣今日來,是想解除婚約?!?/br> 我被蘇瀾的目光看得心里毛毛的,悄悄向邊上挪了挪。 “靖遠侯?!碧K瀾冷笑一聲,原本覆著黑眸的蒙蒙霧漸漸褪去,鋒銳的眉眼仿佛一眼便能將人看穿,“你要是活夠了,尋口井跳下去便是,大可不必來朕這里送死?!?/br> 陳懷安不緊不慢地接著道:“臣聽說陛下放了衛泱回去,還賜了他三座城池。寧王的老巢,就在他的封地邊上,萬一他同寧王里勾外聯,恐對時局不利?!?/br> “當然,臣已派人暗中查探去了。但一旦那位公主有什么異動,傳信給寧王,臣怕是……晚節不保?!?/br> 說到這里,他惺惺作態,滿面的沉痛。 什么時候他靖遠侯也知道計較晚節了,聽起來甚是滑稽。我沒忍住撲哧一笑,立刻被陳懷安聽見。他稍稍側眼,狠狠朝我剜一眼。 我馬上笑不出來了,畏畏縮縮地嚴肅坐正。旁邊蘇瀾突然將酒盞重重一摔,傳來極大的一聲響。 酒水四濺。陳懷安亦被那聲響驚得一激靈。 一片死一樣的寂靜。 許久之后,蘇瀾終于起身,居高臨下地睨著陳懷安:“衛泱怎么樣,不妨礙你靖遠侯娶親?!?/br> “但……”陳懷安還欲開口,卻被打斷。 蘇瀾的目光落在緊挨著陳懷安的我身上,眉間頓時斂起一股暴戾:“若靖遠侯真的為國捐軀了,朕一定讓你風光厚葬,不會虧待了你?!?/br> 陳懷安臉色變了變,隨后突然笑了一聲:“衛泱現在雖不成氣候,但將來遲早要將衛姜公主接回去,陛下您就忍心看著?” 蘇瀾聽出了他的話外之音,眼神陰鷙:“沒人知道她在哪,朕也不關心!” 陳懷安扯了唇角一笑,我知他也動了怒: “陛下,您還不知道么?” 他的腔調末尾是一絲絲的得意,手中折扇朝我一指: “她就是您要找的衛姜公主?!?/br> 我:…… 我看了看陳懷安,又看了看蘇瀾。 蘇瀾的眼神一瞬間變了,漆黑無瀾的眼眸霎時結了冰,仿佛亙久以來的猜測終于成真。 陳懷安好似沒留意他的變化,眉毛一挑,反倒振振有詞,信口開河起來:“公主殿下還在我府上吃住過一陣子,臣那時親自為公主‘端茶倒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br> 我:?。?!……呸! 蘇瀾冷笑一聲,暗眸漆黑懾人,里面沒有一絲笑意:“你也配和朕談條件?” 他的手卻在發抖。 這話已然殺意涌現,氣氛劍拔弩張。這時蘇瀾卻轉頭看向我,語氣冷靜了幾分:“晞兒,他待你如何?” 我慌忙擺手:“……靖遠侯以前……將我照顧得無微不至!” 性命攸關的時候,我自是顧不得說這等遭天譴的違心話了。 沒成想蘇瀾聽了,周身散發的氣息更加可怖,使我倒吸一口涼氣。 “朕準了?!痹S久,蘇瀾開口道。 陳懷安面色生光:“謝……” 蘇瀾冷笑一聲:“給朕滾?!?/br> 陳懷安只得又把后半句咽了回去,不愉不快地站起身走了。 臨走前,他又狠狠瞪我一眼,似是在意這場面叫我看見了,十分的不快,十分的丟人。 陳懷安走后,蘇瀾這才稍稍平復,伸手又要拿起酒杯。 我想起蘇尋的話,亦不忍見他再喝這鴆酒,便道:“陛下,飯用得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