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顯出些許的天光,像是夕陽被掩蓋住,將露未露的樣子。天氣很奇妙,和我的心情一樣說不上是什么滋味。車子停在了門口,俞微推著我的輪椅,而妹夫給我們打傘。墓園里靜悄悄的,沒有喧囂來打擾那些安眠的死者。只有細雨落在墓碑上、落在草葉間發出的細微聲響,間或摻雜有微風,吹動墓碑前擺放的鮮花。離很遠的時候我就看見了俞衡,他今天穿了一件白色的衣服,在這種陰沉的天色里顯得格外好認。墓園里人很少,母親墓碑的那一排,只有他一個人在祭掃。我不知道墓地允不允許拍照,就沒有帶我的單反,而且我覺得在這里拍照會被別人當成神經病的。但我看著俞衡半跪的背影,只覺得非常的悲傷且寂寞,再襯著這一片安靜而充滿哀悼氣息的墓地,更覺蕭索非常。我忍不住掏出手機,遠遠的給他拍了張照。故意把人影拍得很小很小,而把那一排排整齊的墓碑,當做了拍攝重點。只拍一張,沒有再繼續。我們愈發接近了,只看到母親的墓碑上架著一把黑傘,而俞衡跪在那里,后背已被細雨濡濕。我們腳步很輕,輪椅壓過地面的聲音也被掩藏在細雨和微風里,俞衡沒有發現我們。我握緊手中兩束白色百合,站起身來,緩緩朝他走去。他太過專注,以至于我已經站到他背后,他依然沒有任何覺察。我走到他身邊,與他并排半跪下來,把一束白百合和墓前的白菊放在一起。他這才注意到我,表情頓時變得非常驚詫,又帶了一些薄怒,皺眉低喝出聲:“你怎么來了?!”我還沒來得及接話,他又說:“不是跟你說過短期不要出門嗎?!今天下雨,你還來墓地,感冒了怎么辦?!”他說著就要推我:“快點回去!”“俞衡,”我卻執意不肯起身,看著他的眼睛,“那畢竟也是我的母親吧?”他沒有說話。許久他才緩緩嘆一口氣,把我領口處又緊了緊,嗓音有些喑?。骸澳悴皇恰瓘膩聿魂P心這些事么?!?/br>我沒有答,只轉頭看向墓碑。墓碑沒有完全被雨傘遮住,有一半是干的,另一半卻被雨籠罩成深色。碑上有母親的名字,還有她的照片。雖然只是黑白照片,但依然能看出來,她真的是一個漂亮的女人。我承認,我真的跟她長得很像。墓碑上的她微笑著,仿佛在注視著我,能夠把我的靈魂看穿。我用戴著戒指的左手握住俞衡的右手,問他:“俞衡,你……一下午都在這里,做些什么?”“什么都不做,就這樣呆著,把大腦放空?!?/br>“還是忘不掉她嗎?”他深深地吸進一口氣,好像要把這雨中泥土的味道全部吸進肺里,又緩緩吐出。“明年……就是整整第十個年頭了?!?/br>我知道他還是認為,是自己害了母親,也至今都在為這件事而自責??晌也辉趺磿f話,也不知道怎樣安慰他,怕安慰得不好,反而適得其反。我只好安靜地陪他跪著。我這個人親情淡薄,大概無法理解他對于母親的感情。手里還有一束百合,我又起身,把它放在臨近的一處墓碑前。這里安葬的是我的父親,照片上的他還是一絲不茍的,和我記憶中嚴肅的他一模一樣。只有在回憶母親的時候,他才會露出些悲傷而懷念的表情。真的是搞不懂。既然我長得那么像母親,他又為什么不愛我,還給我起了個“厭之”的名字。我對這個男人并沒有太多的感情,今日來祭拜,也不過是時過境遷之后,產生的一點感慨罷了。墓前倒是沒有什么雜草,完全不像三年無人問津的樣子,我忍不住看向俞衡:“你幫我打理了嗎?”“順便?!彼f。我低下頭,“你……不會怪我嗎?怪我沒經過你同意,就私自把父親葬在母親身邊?!?/br>俞衡沒有看我。“母親的墓旁埋著誰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愿意跟誰走。如果心不在一處,就算身體離得再近,也是枉然?!?/br>我抿了抿唇。“更何況,那也是你的母親,你有權力這樣做?!?/br>我重新將視線落回近前,又忽然聽到俞衡輕聲地接了一句。“同樣的,如果心在一處,縱使身體相隔天涯海角,甚至是隔著生與死的鴻溝,也依然……能夠讓不知名的力量牽引著,相逢?!?/br>是這樣嗎。我跟俞衡之間,也存在這種不知名的力量嗎。腿跪得有些麻了,一時間站不起來。俞衡把我從地上拉起,讓我坐回到輪椅中,接替了俞微,推著我離開墓園。這一次我坐在副駕,視線落向前方。雨已經停了。天邊那一線光芒正在慢慢擴大,會逐漸照透所有陰暗的云層,也照亮那一排排墓碑投下的陰影。明天,會是個好天氣吧。[新生]Chapter8母親的忌日過去以后,俞衡就慢慢地恢復了精神。而我因為去掃墓那事,也跟俞微稍稍拉近了關系,她終于不再對我一副愛答不理的冷漠相了。幼兒園已經開學,楠楠不在家的時間也變多了。小姑娘希望我每天能夠去接送她,我可不樂意去,一想到要在幼兒園門口聽那些放學的熊孩子嘰嘰喳喳,我這頭就開始痛。唉,還是我家楠楠好。她爸媽都上班的時候,俞衡就去接她。反正現在俞衡無業游民一個,因為我那點破事,他在醫院學習沒完就提前結束了。后來我問他,他說他也懶得再去,給我針灸神經痛也成效不錯,不需要再學什么東西了。……是,是成效不錯,可您能把我剩下那點根徹底治好嗎?現在我隔三差五,晚上就得疼個五到十分鐘,如果趕上變天那就更嚴重。你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結果他說:不要,你現在當個人形天氣預報挺好的,比CXTV準多了。而且給你徹底治好,以后就很難再犯了,想再疼都疼不了,就當是留個紀念吧。……這他媽都是些什么話???!我真的不想疼,一丁丁點都不想!我保證我好了絕對、絕對不會懷念它!留個什么紀念不好,留個神經痛當紀念?!俞衡真是口味獨特,喜歡我殘廢,喜歡我斷眉,現在還喜歡給我留點神經痛?!我可真是謝謝他了!除此以外,我還有一件事跟俞衡產生了分歧,就是……我能進食以后,他每天早上七點鐵定把我叫起來吃早飯,說我那藥要飯后兩小時或者飯前一小時吃。我就說那我十點再吃早飯不行嗎?他說不行,十二點就吃午飯了你十點還吃毛早飯?蒼天可鑒,我七點真的爬不起來。雖說他家差不多都是七點起床,上學的上班的,還有老爺子這習慣早起的??晌疫@、我這啥也不干的到底為毛要七點起床???!簡直是要我命?。?!然而我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