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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得并不俊秀,濃眉杏眼厚唇,平生一股子憨氣,但陳獻裕就是愛他這般傻里傻氣的長相,此刻他就這么安靜地躺在床榻上,卻顯得他有幾分硬朗。第一次見阿福時,是個冬夜里,那時他正被刺客追殺,誤打誤撞逃入了海棠苑里,正遇上了半夜起夜的阿福,陳獻裕威脅他不許聲張,但卻沒想到他不僅未曾吐露他的行蹤,更是機靈地替他支開了化裝成單府家丁的刺客。而后,阿福領著他進了偏苑,陳獻裕這才看清他的面容。那時阿福不過十五歲,就那么憨憨傻傻地沖他一笑,陳獻裕自己也想不通,那時的自己怎么會覺得,像那樣一個傻孩子,會對自己別有用心呢。阿福讓陳獻裕睡自己的床榻,他自己卻去長椅上將就,一連幾夜,果然染上了風寒。阿福雖只是偶感風寒,但是卻病得很厲害,不僅喉嚨腫得說不出話,連身子都是guntang的。陳獻裕顧不得自己尚且在被人追殺之中,大半夜地便翻墻出單府,去醫館尋大夫。一連衣不解帶地照顧了阿福五日,待阿福風寒病好后,重傷尚未痊愈的陳獻裕自己卻病倒了。阿福感念他的恩情,于是一連半月都細心照拂陳獻裕。陳獻裕偶然走出房門,就見阿福正在苑中替他煎藥,木灰熏黑了他的半張臉,他見陳獻裕走出來了,便沖他笑笑道:“別急,藥馬上就煎好了,你先回去好好休息會兒吧?!?/br>那時,陳獻裕第一次覺著,這張蠢相的臉,竟然還挺順眼的。此刻,陳獻裕伸手撫摸著阿福冰冷的面龐,只希望他能再對自己露出一次那樣的蠢笑。三日后,東宮里便辦起了喪事。原本倒向陳獻戨的老國師拼命上諫,欲勸住新帝在登基大典后的一年內,都不宜辦白事,就被新帝直接拖下去斬了腦袋,于是,整個朝野上下再也無人敢多言一句。陳獻裕欲將阿福的棺槨安置在,暫且修置用于皇家貴族的地陵里,打算提前十年將自己的皇陵修好后,就將阿福遷葬過去,陳獻裕想,既然生不能同寢,那么死后必然要同墓,這就宛若夫妻一般了。阿福的葬禮上,來吊唁的人并不多,除了單家家主單祁燁和他的二弟單御燕,以及封涇平敬侯蕭封和岑家的岑賦宇外,其他的便是單府從前熟識阿福的人。一直等到葬禮的最后,人都離去得差不多了,一個紅衣少年才撐著油紙傘出現。當單念童出現在阿福的葬禮上時,陳獻裕險些沒有認出他來。陳獻裕從前在阿福的畫上見著的,平日里見著的單念童皆是一襲白衣,白絹覆眼,而今日,單念童卻穿著艷麗的紅衣,紅絹覆眼,整個人周身的氣度也同原本截然不同。陳獻裕曾經異常嫉妒單念童,因為阿??偸切男哪钅钪?,對他充滿了崇敬。而今陳獻裕卻并不像從前那般排斥單念童了,大約是一切與阿福有關的東西,人,事情,現在在陳獻??磥?,都是值得懷念和眷念的,他怕沒了這些,有一天,他會忘了那些僅存的回憶。單念童走到阿福的棺槨前,在他尚未釘棺的棺槨里,輕輕地放上了一朵干了的海棠花。陳獻裕走到單念童的面前,對他說:“你能來,阿福大抵是會高興的吧?!?/br>“阿福生前最喜歡提起的人,就是你了?!标惈I裕微微一笑,笑容卻很凄涼,“那時我不懂他的愛,做了許多讓他痛苦的事情,我想來,這也許是對我的報應罷?!?/br>單念童開口卻是格外的冰冷和疏離:“有些過錯,一旦犯下了,就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br>陳獻裕笑得凄慘:“是啊,再也沒有挽回的余地了?!?/br>單念童對陳獻裕說道:“阿福他,其實是有名字的?!?/br>在單念童走后,陳獻裕在阿福的靈堂前哭得凄涼,他竟是在阿福死后,才知道他真正的名字。單念童告訴陳獻裕,阿福本名并不叫阿福,阿福是他后來入了單家之后才給取的名。阿福的原名,名叫高子彥,姓高,名子彥,字福彥。又七日后,新帝改稱惜彥帝,改號崇福,加封高家遺子高子彥為萬戶侯。三個月后,陳獻裕終于調查清楚了,阿福死前見過前任太子妃李莞,如今的李貴妃,陳獻裕親自審問了李莞,但她閉口不言,陳獻裕終是不能得知,阿福死前,李莞究竟對他說過什么。陳獻裕氣到發笑,對李莞說道:“好啊,好啊,既然你不愿意說,那么你就到冷宮里去好好想想,你究竟對他說過什么吧,什么時候想明白了,什么時候放你出來?!?/br>崇福三年,驁國新任女皇馬芙婭雁媂緹主動向苓國提親,欲與單家二子單御燕聯姻,惜彥帝聽聞了其中的原委后,感其癡情多年,便下了圣旨賜婚。這日在帝都酒館內,單御燕一面喝酒,一面對岑賦宇說:“驁國的通親文書已經命人送來了,皇上下旨讓我同郡主,啊不,現在她是女皇了,擇日完婚?!?/br>聞言,岑賦宇一口竹葉青就噴了出來:“你當真要娶那個驁蠻子?”單御燕一臉生無可戀:“那你告訴我,我還有別的法子嗎?”岑賦宇頗為惋惜,甚至有些幸災樂禍地說道:“那今夜,我們就去富春閣,快活最后一夜吧,畢竟,以那驁蠻子的個性,你成婚之后,怕是再也難去逍遙了?!?/br>單御燕剛想罵岑賦宇無義,就見樓下酒館大門里走進了一個魁梧健碩的大漢,身著蟒金玄袍,長髯及耳,那糙漢子不是蕭封是誰。單御燕一下就感覺,同馬芙婭雁媂緹成親,似乎也不是什么特別絕望的事情。雖說那丫頭性子粗暴了些,手段狠辣了些,但起碼人家長著一張如花似玉的臉。相處這么多年以來,單御燕竟然覺著,那丫頭的臉,長得雖比不上當年的童兒傾城絕艷,但竟然,也挺順眼。單御燕覺著自己娶的好歹是個姑娘,雖不似尋常女子那般嬌柔,甚至可以稱之為強勢了,但也起碼是個姑娘,哪像岑賦宇,是被蕭封那個糙皮漢子盯上,怕是此生再無翻身之日了。單御燕想著,便覺著馬芙婭雁媂緹的好了,于是對岑賦宇笑笑說道:“我覺著,她也沒有你說的這般不好?!?/br>岑賦宇聞言驚道:“祗燕,你怕不是真的,喜歡上她了吧?”單御燕沒有說話,只是垂眸盯著杯中的寒酒,心里卻滿滿裝著那丫頭的一顰一笑,一嗔一怒。岑賦宇見自己的好兄弟露出這般神情,便心下明了,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說道:“燕兄啊燕兄,你這輩子的風流快活怕是到頭了?!?/br>單御燕看著岑賦宇身后漸漸走近的蕭封,笑道:“我想,宇弟的好日子應該比我更短些?!?/br>岑賦宇剛剛想反駁,卻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