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彎腰低頭聽著。“在海棠苑里,只有一位主子,我們都只需要盡心侍奉他即可?!?/br>“家主不是住在東苑嗎?”阿福忍不住問道,又忽然想起自己先前的多嘴,忙抿緊了嘴巴。看出阿福的緊張,秀竹笑了:“你說的沒錯,但是我們并不侍奉他,我們的主子是海棠苑的主人?!?/br>走過層層走廊院道,秀竹一路囑咐這里的規矩。終于走到海棠苑深處的那處小院,這里的花圃已經早已被換上了白海棠,不見一點紅海棠的蹤跡了。秀竹說道:“這是主人的院子,你要好好記清楚了,每天清晨日暮都得打掃一遍?!?/br>“是?!卑⒏H滩蛔⊥蛟鹤永锏哪情g房門緊閉的屋子,那里密不透風,沒有一絲光亮。秀竹說:“主人嗜睡,平素里你不要去打擾他。主人的屋子有其他人灑掃,你沒有事情不要進那間屋子,尤其在夜里,你決不能踏入這間院子,聽明白了嗎?”“是?!?/br>阿福感覺有些奇怪,也愈發對他素未謀面的主子感到好奇。又過了三個月,海棠苑里秋海棠都謝光了,地上隨處可見飄落的泛黃的白色落花。這可苦了作為灑掃仆役的阿福,他每天都得耗費大半天的時間,來掃這些落花落葉,甚是辛苦。他現在終于知道了陳管事為何當初那般千叮萬囑,在海棠苑做事確實是不得偷懶的。因為整個海棠苑做事的,除了那些負責整個單府花草的花匠們,剩下的,也就只有他,秀竹還有另外一個負責照顧主子的老實巴交的阿蒙,三個人罷了。其他不論東苑西苑,哪個不是仆役成群的,就單單海棠苑人丁稀少。況且單家家主每隔幾日便會來海棠苑,光光三個仆役可不是得吃力嘛。說起他家主子,阿福這么多日,依舊是一無所知,知道的只有他家主子嗜睡。每天清晨灑掃時,房門緊閉,日暮時灑掃時,仍舊如此。主子好像從來不出房門,整日就悶在那一間小室里。有時,阿福甚至在想,他家主子是不是長得異常丑陋,或是怖人,不然為何終日不愿踏出房門一步呢?阿福不過十五歲,自然是好奇求知的年紀。一日他忍不住問了伺候主子的阿蒙,哪知一向老實巴交的阿蒙竟是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說道:“主人生得就跟天上的天仙一樣的好看?!?/br>“阿蒙你又沒見過神仙,怎知他們生得如何?”阿福犟道。阿蒙卻呆呆的說道:“可是主子卻實是我見過最好看的人了?!?/br>阿福疑惑道:“那主子為什么從來不出房門?”阿蒙說道:“主子一直在睡覺,怎么也醒不過來?!?/br>阿福終于明白了,原來這海棠苑住著的是睡仙人,怪不得俗人稀少,怕是他們身上的凡氣沾染,污了仙人的居所。這么一想,阿福每日灑掃里苑時停留的時間都更長了,就想多沾些主子的仙氣。說起這單家正主,阿福倒是真真切切地親眼見著過的,而且隔三差五的就能見著。聽秀竹說,單家家主,名曰單祁燁,字祗燁。阿福沒進過學堂,這幾個字怎么寫都不知道,大概能勉勉強強聽出字音,人家提起來,阿福都要想好半天,這是單家的當家的名諱。不過單祁燁本人,阿福能清清楚楚地認得。那是個身材極高的人,卻并不顯得魁梧,黑色的陰陽世家道袍在他身上顯得格外的修長,蒼白的面容并不顯得他柔弱,反倒是為他原本英氣的五官增添了幾分陰冷,斜飛入鬢的眉宇間盡是戾氣。每次阿福被他冷冷地斜視俯瞰的時候,都會感到一陣寒意。阿福很怕他,怕慘了他。因為有一次,阿蒙因為給主子的湯藥送錯了時辰,就被單祁燁生生剁掉了一根尾指。家主說,給主子的湯藥,錯一次,便剁掉他一根手指。往后阿蒙便再也沒有錯過湯藥的時辰。直到有一日,阿蒙突然就消失了,就像無數人跟他說過的那樣,悄無聲息地消失了。但是第二日,秀竹便又領了一個小婢子進了海棠苑。秀竹對阿福說:“家主吩咐了,你今后便只伺候主子,以后便由阿杏來接替你灑掃的活兒,”阿福問道:“那阿蒙呢?”秀竹皺了眉頭:“說過多少遍了,不該多嘴的別多問?!?/br>秀竹領著那小丫頭臨走前,對阿福說道:“希望你能學乖點,好好做好自己的分內事兒,如果你不想成為第二個阿蒙的話?!?/br>阿福望著秀竹冷漠的清秀容顏,背脊開始發涼,他終于真真正正地開始害怕了。轉眼阿福已經在單府待了一年多了,第二年的海棠花又開了,整個海棠苑里都飄散著海棠花香氣,每天清晨都能聽見阿杏在院子里掃落花的聲音。阿福早已對這里的作息規矩輕車熟路了,每日他都要為主人送三碗湯藥。辰時一碗,午時一碗,申時一碗,每個時辰的湯藥皆是不同的。有了阿蒙的前車之鑒,整整半年,阿福分毫不差。每隔三日,主子便要行一次沐浴,沐浴的水,須是子時從井中打起的生水,哪怕是冬至,主子依舊是用冰冷的子時生水沐浴,開始時阿福會感到奇怪,如今已經習以為常了。而且他也發現,他的主子,與常人不同。正如阿蒙所說的那般,他的主子有著這世間罕見的美貌。第一次見到他時,他就那樣安靜地睡在榻上,那一頭如緞般的光滑墨發就這樣靜靜地伏在他繡著海棠花的白衣上,沒有任何起伏,但他的絕世容顏卻讓阿福仿佛看到了謫仙。主子的膚色蒼白,是那種常年不見陽光的森白,然而薄唇卻是像血一樣的殷紅,他的容顏不過十五六歲,但卻是出奇的艷麗,甚至濃稠得仿佛像紙上畫的一般,就仿佛,苑中的海棠。阿福常能聽見家主單祁燁喚他的主子童兒,而他的主子從不會有回應。他的主子一直在睡,從未醒過,而且他的身體冰冷,就像死去一般。若非伺候主子沐浴時,他常常能感受到主子胸膛里跳動的心跳,阿福甚至要以為,他伺候了這么久的主子,是個死人。阿福在里苑伺候了這么久,時常能看見單祁燁。阿福依舊很怕他,但他卻能看到外人不曾看見過的家主。外人眼中陰戾冷漠的單祁燁,每每在面對著主子時,總是像變了一個人似的。阿福在灑掃屋子時,甚至能看到,單祁燁溫柔地抱著主子,坐在書桌前的太師椅上,為他修剪長了的指甲,然后輕輕地喚他:“童兒,童兒的指甲長得真好看?!?/br>“童兒,你總說想看北方的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