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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排扯出十幾二十間,比玉麗城最闊氣的財主還要有錢。牲口也養了不少,十幾頭大肥豬正在哼哼睡著,皮毛黝黑發亮,粗看并無異常。季燕然穿過這腥臊味彌漫的豬圈,打算一間一間房看過去,云倚風跟在他身后,雪白衣擺隨著動作微微揚起,帶出一股茉莉熏香,一頭黑豬鼻子動了兩下,半夢半醒地睜了睜眼睛,很快就又閉上了。月光下,那瞳仁竟是血一般的紅。走廊里飄著一股子妖異怪香,應當是長右存儲藥材與干花的地方,再往前走,是一間擺了許多瓶瓶罐罐的藥房,第三間房里有“嘶嘶”細響,云倚風自窗縫中看了一眼,一雙碧綠幽幽的眸子,正鬼火般漂浮在半空中,地上還流淌著許多……滿滿一屋子粗細各異的蟒與毒蛇。季燕然暗自搖頭,剛打算繼續往前走,卻被握住手腕,云倚風將他按在窗戶前:“看右側?!?/br>右側,有幾根散亂的白色骨頭……人骨,兩條鮮紅小蛇正盤在上頭,吸食著骨髓。“怪不得百姓人人都怕他,這么一個血腥殘暴之徒,誰能不怕?!痹埔酗L道,“光憑這幾截新鮮白骨,就足夠將他捉拿歸案了?!?/br>這時院中恰好刮起一陣風,隔壁房的窗戶沒關好,晃蕩兩下,“砰”一聲撞開了。一個面色花花綠綠的人正站在那里,目光直勾勾瞪著,笑得陰森滲人,風將亂發吹得如黑蛇狂舞。三更半夜這么來一遭,云倚風受驚不淺,幾乎與季燕然同時拔劍出鞘,龍吟飛鸞一左一右架上脖頸,那人卻絲毫反應也無。……偶人,還是死人?云倚風合劍回鞘,強忍著那股膩人甜味,湊近一觀。皮膚細膩,上頭還有細細的汗毛,偏又冰冷堅硬,那就應當是……由活人、或者由尸體制成的偶人,臉上用粗劣的脂粉涂抹著,套一條大紅裙,手中還握著紅蓋頭。云倚風心“砰砰”狂跳:“配陰魂的?”“不好說?!奔狙嗳粚⒋皯糁匦玛P好。再查下一處房間時,擔心又冒出這么一個活靈活現的驚悚偶人,便將云倚風擋在身后,自己湊近窗戶。“是什么?”“許多桌子,還有許多瓷盅,桌上有一群鮮紅色的大蜘蛛?!?/br>“腹背生有黑紋?那叫秋娘,是一等一的毒蛛,先前吃過不少,口感挺脆,味道酸甜?!?/br>尋常人形容毒蟲,顯然不會說出什么“味道酸甜”,想起他先前所受那些折磨,季燕然難免心疼,剛欲出言安慰,云倚風卻又一笑,在他胸口拍了拍:“騙你的,沒吃過,不過鬼刺的確拿這玩意咬過我。秋娘原只有迷蹤島上才有,現在卻憑空出現在了西南,看來鬼刺當真在野馬部族的老巢里,沒得跑?!?/br>“先留著此人吧?!奔狙嗳坏?,“放長線釣大魚,既然頻繁進出瘴氣林,那估計用不了多久,就又會去碰頭?!?/br>云倚風點點頭,隨他一道進到蠱室,隨手翻了兩排瓷盅,里頭還真有不少劇毒蟲蟻,這么一看,方才倒是錯怪了這棟古怪黑宅——并非徒有其表,而是從里到外,都一脈相承的詭異驚悚。以及那紅裙偶人臉上滲人的笑,云門主覺得自己八成要認認真真忘上三百年。這巫師也算得上“家大業大”,不過并無仆役丫鬟,只有兩三名小童,擠著住在最偏院。天快亮時,兩人方才回到客棧。暮成雪已經起床,正坐在桌邊喝茶:“如何?”“滿宅子的秘密,滿宅子的古怪?!痹埔酗L道,“有毒有蠱有蛇蟲,有骷髏,還有幾具尸偶。按照那巫師的行動習慣,半月之內,他估摸還要回一趟瘴氣密林,所以我與王爺商議,決定由暮兄去跟蹤他?!?/br>暮成雪:“……”貂正在桌上,搖頭晃腦,挑點心渣滓里的rou末吃。又想起當日那句——“野馬部族一事解決后,我便再也不同你爭這只貂?!?/br>殺手冷冷道:“好?!?/br>……王城里,李珺正在呵欠連天往御書房趕。他今日實在犯懶,便裝病告了個假,盼著能逃過一日上朝,誰知睡了還沒多久,德盛公公身旁的小泉子就親自上門,說是皇上有請,又補一句,皇上看起來像是心情不大好,平樂王可得事事留神。“好端端的,怎么就又心情不好了?”李珺長吁短嘆,心中悲傷得很,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等到紈绔惡霸的大好時光。進到御書房后,見李璟正坐在龍案后,便小心翼翼賠笑:“皇兄?!?/br>李璟將密函丟給他:“看看吧?!?/br>李珺忙不贏地接住,一看是季燕然的火漆燙印,倒是放了幾分心——至少不是哪個官員又閑得沒事干參自己。七弟那頭嘛,因為最近正在江家,八成是武林盟又出了事,不是什么大……大……他震驚地盯著最后那幾行字,腦子像是被人“砰”地砸了一悶棍,半天沒反應過來,手和嘴皮子一起哆嗦:“江江江三少?這怎么可能,這不可能啊,這……這是不是有人冒充七弟,故意來挑撥的?”“朕先前問過你,江凌飛是什么樣的人?!崩瞽Z道,“現在再答一遍?!?/br>“這……臣臣臣弟與他,確實不……不是,他真不像壞人啊。在雁城作戰時,與七弟配合無間,更是不顧自身安危,與云門主一道破了迷魂陣,怎么可能是叛黨?”李珺說這一段話時,舌頭被咬了七八回,牙齒狂抖,嘴皮子上血都磕出來了,但總算沒有再像當初揭發親舅舅那樣,為求自保六親不認,只磕頭亂嚎“狼子野心,斷不可留”,也算是為同擠過軍營帳篷“江湖朋友”,鼓足了一回戰戰兢兢的勇氣。李璟暗自嘆氣,下令德盛先扶他坐下。其實莫說是李珺,就連自己,這么多年來少說也見過二三十回江凌飛,回回都只覺他意氣風發、浪蕩瀟灑,甚至還動過招入朝中的心思,無論如何都不會猜到,對方竟會是藏得最深的那條線。李珺還在結結巴巴地問:“會會會不會是有什么誤誤誤會?”“燕然說他會追去野馬部族,給朕一個交待?!崩瞽Z道,“你曾與江凌飛同吃同住數十日,回去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想起什么古怪異常?!?/br>我能想得出什么古怪異常啊。李珺又快要哭了,我真的就是個草包啊。但這話又不能當著皇兄的面說,便也只好跪地領命,拖著受驚過度的胖軀、腳步虛軟出去了。小廝正在門外等他,見自家王爺面色慘白滿頭虛汗,神情還很恍惚,被嚇了一跳,趕緊小跑扶住他,小聲問:“皇上又責罵王爺了?”李珺哭喪著臉:“我倒寧可皇兄責罵我?!?/br>小廝不解:“???”“罷了,先去花園中走走吧?!崩瞵B有氣無力,“曬曬太陽,緩一緩?!?/br>“哎!”小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