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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十幾招,林信雖然清楚地知道對方下一招要劈向哪里,卻已經爬不動了。長劍從頭頂劈過來,只得跪直身體,咬牙橫劍相抗。“咔嚓!”沒有鹿璃的鐵劍,宛如薄脆的楊木,直接斷成了兩節。眼看著寶劍就要削掉林信半個肩膀,二少爺也絲毫沒有叫停的意思,反倒笑得更歡。劍氣削斷了林信額前的碎發,就在此時,那小小的身體突然鬼魅一般閃躲開來,瞬間竄到謝天河身側,揮動半截斷劍。“呲——”鮮血從謝天河脖頸處噴涌而出,濺了呆愣的二少爺滿頭滿臉,未及反應,林信已經握掌成爪,緊緊扣住了二少爺的天靈蓋。“啊啊啊,你,你是誰?”魂魄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撕扯拖拽,似要從天靈蓋破體而出,二少爺想要大喊大叫,發出的聲音卻是變了調子的微弱氣聲。這人絕不可能是他那個任人欺負的堂弟,定是被什么惡鬼附身了!林信聞言,輕輕地笑起來,湊到二少爺耳邊,小聲道:“吾乃無間惡鬼,受上天感召,特來讓你嘗嘗魂飛魄散的滋味,二少爺可還高興?”猜測成真,趙二少爺無聲慘叫,嚇得眼珠子就要脫框而出,涎水從無法合攏的嘴巴里淌出來,保持著驚恐至極的表情直挺挺地昏死過去。半透明的魂體像受擠壓的豆腐,從指縫里緩緩逸出,隨意捏了兩下,林信驟然松開手,魂魄便如落在泥地上的水珠子,漸漸滲回了身體。這時候殺死二少爺可不是個明智的選擇。扔掉斷劍,一陣暈眩驟然襲來,林信靠在石壁上喘息片刻,踉踉蹌蹌跑回雨廊,抓起那杯半冷的尺腥草茶,咕嘟咕嘟喝了個精光。味道著實不怎么美好,但一杯下去,那天旋地轉的感覺就消失了。林信嘆了口氣,身體瘦小無力,魂魄也異常衰弱,要盡快離開趙家這鬼地方才好。將斷劍塞到二少爺手中,摳掉那塊熠熠生輝的鹿璃,握掌成拳。鹿璃以rou眼可見的速度迅速衰敗,化為齏粉。四下無人,輕撩衣擺,對著那空空的杯盞噓噓一番,熱氣騰騰的“尺腥草茶”便出爐了。隨手抓一把雪擦掉脖子上的血跡,林信端起木托盤,不緊不慢地往趙家主母的院落行去。“我的兒啊,好端端的怎么說沒就沒了……”女人的哭聲從厚實的棉布簾子里傳出來,跟呼嘯的北風融為一體。“沈家回信說會派人來查驗?!壁w萬戶略顯疲憊地在旁邊勸解。沈家?林信撩簾子的手不由得頓了一下,眼前浮現出沈樓那張俊美至極的臉,也不知得到自己的死訊,那人會是個什么表情。作者有話要說: 沈樓:鰥夫表情▼_▼第2章非命(二)掀開門簾,炭火溫暖的氣息撲面而來,讓凍透了的林信禁不住打了個冷顫。趙夫人頭上綁著根防受風的布巾,精神不濟地單手撐著臉,今日沒有描眉,眉間的兩道斷痕便露了出來。記得當年師父來尋他,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趙夫人斷眉鬼齒,定是個惡毒婦人?!彼敃r崇拜至極,認定這是個有本事的人,二話不說就跟著走了。時隔多年,再見到趙夫人的斷眉,竟生出幾分親切之感。“放著吧?!壁w夫人抬抬下巴,沒心思理會林信,繼續跟丈夫說著沈家的事。“夫人,這個茶……要冷了……”林信磕磕巴巴地說,似乎有些急切,但因為年紀小表達不清。“快點趁熱喝,這是尺腥草?!壁w萬戶聞到了隱隱的尿臊味,便催促妻子快喝。趙夫人這才想起自己讓藥廬煎的珍貴藥材,端起來一飲而盡,長舒一口氣,揉揉額角,“果真好多了?!?/br>林信瞥了一眼通體舒暢的趙夫人,重新低下頭。也不知沈家的人幾時來,趙萬戶跟妻子商量,推遲長子下葬的時間。“這已經是第三天了,再推都要過頭七了!”趙夫人咬著一口參差不齊的牙,氣道,“叫他們早些來??!”前日發喪,理應今日下葬,但因為大少爺死得太蹊蹺,趙家要找線索,便耽擱了一天,如今因為沈家還要再推。“胡鬧!浣星海的大人,是我能催得動的嗎?”趙萬戶被妻子的無理取鬧弄得有些火大。趙家是世襲的萬戶,隸屬北域玄國公治下。食邑萬戶,有收稅租的資格,無吏治之權。說到底,也不過是沈家的屬臣。哪里有附庸命令主人的道理?浣星海,便是沈家所在,整個北域的中心。北域寒冷,如今不過是九月中,已經飄起了雪。浣星海的樓閣中燃起了地龍,哪怕是臨水的小榭,也溫暖如春。來往的隨侍、家將,各個衣衫單薄,唯獨坐在水榭上看雪的少年,裹著一層狐裘。身著暗色勁裝的侍衛,端著一碗湯藥,快步走到少年面前,單膝跪下,低聲道:“世子,該進藥了?!?/br>少年從千山落雪的景致里收回目光,沒有接那藥碗,“可有朱星離的消息?”“朱家也不知其蹤,一年前有人見到他往西域去了,之后便斷了音信?!笔绦l穩穩地端著藥,一字一頓語調平靜地說。“西域……”沈樓緩緩抿緊了色澤淺淡的薄唇,“再去查?!?/br>“是!”侍衛起身,走了兩步才想起手中還端著藥碗,“世子,這藥……”“倒了?!?/br>水榭外面站著一名紫衣侍女,瞧見侍衛原封不動地把藥端出來,頓時叉起腰,“剛才進去的時候你怎么跟我保證的?這藥可動了一口嗎?”侍衛漲紅了臉,“世子說倒了,我就……”就下意識聽從他的領命走出來了。“瞧你這點出息?!弊弦率膛沧?,接過藥碗,嘴上說得厲害,自己卻也不敢再進去勸,只能又罵侍衛兩句撒氣。查了這么久,依舊毫無進展。沈樓站起身,單手握住水榭低矮的欄桿,雪落在冷白的手背上,緩慢地化成水珠。冰涼的觸感,也難以平息心中的焦灼。上輩子遇到林信的時候,那人已經是不可一世的割鹿侯,鮮少提及幼時過往,只一次喝醉了才與他說起。幼時家中遭變,隨侍衛一路奔逃至侍衛的本家,充當其子多年。“他們都欺負我,你為什么不把我帶走?”醉眼朦朧的割鹿侯,攥著他的衣襟,似哭似笑地質問。當時只覺得莫名,如今想來卻是透骨酸心。當時醉酒的林信應是把他當成了已逝的父親,像兒時絕望之時那般,求著父親把自己帶走。他必須盡快找到林信,可庸國幅員遼闊,小家族多如恒河沙,又不知他兒時姓甚名誰,當真是大海撈針無處尋。只能先找林信的師父朱星離。然朱星離這人飄忽不定,也不比林信本人好找幾分。“世子,”紫衣侍女走過來,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