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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話,光聽其平穩的語調,還當他意識清醒,思維“正?!钡煤?。“我為什么歡喜?”郁容覺得這一問一答太沒營養了,卻還是給了頭腦不靈光的家伙以回應。病中的聶昕之比平時多了些許刨根究底的精神:“為何不歡喜?”郁容囧了,簡直是車轱轆話來回說,想離開吧又掙不開身,到這時才發現這男人的手勁有多厲害。輕嘆了一聲,他不得不耐心地安撫起心智變幼稚的男人:“金屋太俗氣啦,黃金多閃眼?!?/br>聶昕之聽進去了,好似思索了一會兒,再問:“容兒喜愛為何?”不等對方回話,語氣不確定,自顧自地道,“真珠何如?”真珠?郁容愣了一愣,陡地失笑,嘴上跑馬:“嗯,真珠不錯,比黃金好。兄長可是要為我建一座真珠屋?”聶昕之靜默了少刻,才又出聲,有些苦惱的模樣:“府中庫存之真珠,尚不夠建起一座殿堂?!?/br>還殿堂呢!郁容笑吟吟地表示:“那太糟糕了,我喜歡真珠,最喜歡的是南海的深海真珠?!?/br>在旻朝,深海南珠是為最珍貴、最稀罕的珍珠。聶昕之徹底沒聲了。郁容偷笑著,遂感受到隔著一層衣物,對方分外高熱的體溫,擔憂瞬時回歸,便在沉浸于……沮喪之中的男人發上撫了撫,湊近親了親那灼燒的嘴唇,嗓音溫柔:“兄長慢慢想,我去為你煎藥?!?/br>“為我?”聶昕之忽問。郁容一怔,便見其嘴角含笑:“對,為兄長你?!?/br>話音甫一落,他便覺察到禁錮自己的力道減輕了許多,心情頓時哭笑不得。搞掂了纏人的男人,郁容直往藥房而去,回想著剛才給聶昕之的辯證,很快就想出論治之法。主要是第一次出痘的成人得水痘,風險性比小兒要大得多,雖說水痘可待自愈,怕就怕引發諸如肺炎、腦炎等嚴重并發癥,尤其是男人的體溫實在高得嚇人,不采取施救措施,著實于心難安。好在病證看似緊迫,倒不復雜,是為熱度熾盛型,之前配的藥物,以及水澄膏及時派上了用場。斟酌又斟酌,郁容取出戥子,配上一劑的升麻葛根湯。此方對熱毒諸癥,尤其針對水痘、麻疹等有奇效,可直接滅殺或抑制病原,正適宜聶昕之這種身熱、皰疹初發的病狀。升麻葛根湯以升麻與葛根為君藥。其中升麻治熱病斑疹、散熱透疹,葛根解肌退熱、生津祛火,再加臣藥赤芍藥,以和營涼血,佐以益氣解毒兼調和諸藥的甘草……諸味藥材相伍用,清解蘊熱,透散皰疹之毒。考慮到聶昕之疾癥來勢洶洶,郁容遂對原有的藥方進行了加味,諸如石膏清熱,丹皮涼營,生地滋陰,再加少許蘆根與麥冬,以補充津液損耗。牽掛著臥房里生病后變得愈發不安分的家伙,郁容配好了藥,叫來了粗通藥理的石砮,拜托其幫忙煎藥,便細細囑咐了一通,緊趕慢趕地回了房間。看到不穿外衣、端坐在床側的男人,心情無語,又難掩幾分心疼,他不由問道:“兄長怎么不躺下歇息?!?/br>聶昕之緩緩出聲:“等容兒?!?/br>郁容聞言,絲毫沒覺意外,好笑又好氣,終于化作一聲嘆息,三兩步趕到床畔,伸手想扶男人:“躺著罷,我陪你?!?/br>聶昕之卻是避開了他的手。郁容疑惑:“怎么了?”聶昕之過了好一會兒,才慢聲發言:“病氣會傳給容兒?!?/br>郁容怔了怔,心里瞬間軟得一塌糊涂:“兄長莫擔心,我前些年才出過痘,不會再被傳染的?!?/br>盡管有醫學研究表明,出過痘的并非沒有二次感染的可能性,不過概率微小,確實沒什么好擔心的。聶昕之沒再躲避,順從地躺到了床上。本想跟著躺下的郁容,眉頭忽而微凝,坐正身,騰出一只手按在了男人的手腕。湯藥需得等上好一會兒才能用,可男人的情況真的有些嚴峻了。想了想,郁容輕聲說:“兄長,我給你扎下耳針如何?”即使在病中略顯“胡攪蠻纏”,聶昕之對他家容兒的要求,仍是有求必應。得了男人應允,郁容折回藥室,取消毒之用的燒酒,及扎耳針的毫針。天寒地凍的,便是臥房,溫度也低得很,針刺體xue,得扒掉衣服,怕會凍著了生病的人。耳針療法卻是更適合。所謂“耳者,宗脈之聚也”,人之耳關系著臟腑,五臟俱與耳有生理聯系,中醫上有“耳珠屬腎,耳輪屬脾”等諸多說法。郁容先給聶昕之的耳部進行了局部消毒,取xue肺、下屏尖、神門三xue,遂以毫針刺入。聶昕之老老實實地躺著一動不動。郁容取下毫針,瞄到他這樣子,莫名想笑,便真笑出聲。聶昕之低語:“笑甚么?”郁容邊笑,邊搖頭:“沒什么?!?/br>待到湯藥煎好,男人服食了半劑,氣息總算安穩了些許。郁容躺在病人身側,耐心地等待對方沉沉睡去,才輕手輕腳地起身離開了臥房。一通折騰,時辰已經很晚了,晚餐都沒來得及吃。好在廚房爐子上溫著熱飯熱菜,郁容隨意吃了兩碗,填飽了肚子后,重新忙活了起來,畢竟他家生病的兄長也未吃東西呢。水痘患者忌口良多,宜用清淡易消化,流質半流質的食物,當然,營養不可或缺。聶昕之不是尋常的患者,郁容自是方方面面考慮得周到細致。如水痘之癥,除了吃藥、針刺,宜用食療。便取薏仁、綠豆等,具有清熱解毒之效、藥食兼用的食材,熬煮成粥。薏仁與綠豆沒有提前浸水泡,想要煮爛相當耗費時間。唯有任爐火慢燒了。干脆趁著這功夫,郁容叫上小河幫忙燒火灶。取了金銀花,入水以大火猛燒,熬汁濾液,涼卻之后拌入蜂蜜,即制成銀花露。——是專門給生病之人準備的“飲料”。將盛好的銀花露送去臥房,擱置在床頭柜上,郁容克制不住又撫上男人的額頭,湊近觀察其氣色,及面上的水花。心情稍安。想到薏仁綠豆粥不知還要多久才煮好,再跑藥房取了些銀花藤、板藍根以及蒲公英什么的,讓石砮煎湯。這一回的藥湯,并非給病者服食的,而是待會兒洗熱水澡時以作外用的……畢竟,應對水痘,消毒與清潔是為重中之重。一整個晚上,郁容忙得轱轆轉,卻是心甘情愿,任勞又任怨,只為了他家兄長能在最短時間里康復。可惜水痘不同于一般病癥,再怎么治療,也不可能一兩日的功夫就能恢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