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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在紡織作坊幫工的妻子許氏,并且因為擔憂她將此事說出,便將人囚禁在家中。許氏趁夜翻窗出逃,楊某一路狂追,致使裹小腳的許氏失足跌入河中淹死。其后楊某因害怕官府追究,在許氏身上綁了石頭,將之沉到河底。 然而他用來捆縛石頭的草繩并不十分結實,在河水里泡了半個月, 就腐爛斷裂,導致許氏尸身順河漂下,為船家發現。 尸檢結果, 許氏雖系溺水而亡, 但身上有多處傷痕, 雖然不致命, 卻十分觸目驚醒,因此初步定論為謀殺未遂,逃走時失足落水。 人命關天的大事, 官府自然是要全力徹查。不久之后,許氏的身份就被發現,而楊某也被捕拿下獄。 結果審問之后方知, 這并非簡單的夫殺妻。 據楊某稱,許氏每日在作坊幫工,總是天黑方回。前不久,有人告訴他,作坊日落就關門了,許氏在外徘徊,實際上是與情夫幽會。楊某一怒之下,才會酒醉失手打人。但此后他已經向許氏認錯,把人關在家里也只是想逼問jian夫是誰。誰知許氏一心向外,竟跳窗逃走,追逐之下落水,實在不干他事。 但幾經審問,官府卻根本沒有找到許氏的jian夫。 但據跟許氏一同做工的婦人們說,許氏的確每天都最后一個走,因為不想歸家。 她成婚四年沒有孩子,一直被婆婆磋磨。后來婆婆去世,自己又到作坊中做工,日子這才好過起來。但其他人賺了錢,多少買個胭脂水粉,扯一匹自家作坊的新布裁衣,許氏的工錢卻全都被楊某拿去,一文錢都不剩下。 而楊某原本在鎮上酒館幫工,后來因為偷喝店里的酒被辭了。此后就不曾出去做工了,因為許氏的錢足夠養活一家人。如果只是養家糊口也就罷了,但楊某從許氏這里拿了錢,必然要在外逗留十來天,眠花宿柳,等錢花得差不多了才回家。 要說有夫妻情分,也早就在這種過程中消磨干凈了。所以許氏越是獨立,就越是想掙脫這樣的婚姻。 她曾經對家人提起過想和離,卻被勸阻。這世道對女子更苛刻,和離之后要受人指指點點,所以家人也只一味叫她忍耐。 每天不到天黑不回家,是她對這種處境的無聲抵抗,卻沒想到,即便如此也給了旁人中傷的理由,自己更是因此喪命。 本來許氏養家,楊某拿了錢,倒也不敢很得罪她。但近來這些事情鬧得沸沸揚揚,許多習慣了當家做主的男人都不大服氣,聚在一起也總是吹噓自己把家里那口子收拾得如何服帖,加之那天被人攛掇了,又借著酒意,這才把人打了,又捆在家中。等酒醒之后知道自己做了錯事,但為怕許氏出門找人替自己做主,索性就把人囚在了家中。 因為案情過于特殊,沒多久就傳遍了大街小巷,外間都在為此爭論。 有人說婦道人家不安于室,活該;有人說楊某并非故意殺妻,該輕判;甚至還有人說官府應該禁止婦人出門做工,讓她們老實待在家中。 只有一小撮人散落在各地,竭盡全力卻只能發出很小的聲音:許氏并未做錯什么! 民意紛紛,縣令自然也跟著頭疼。 要判這個案子容易,畢竟許氏只是失足落水,楊某算不得謀殺。而毆打、囚禁妻子,律法之中幾乎沒有涉及,只要戴枷幾日以作懲戒,叫后來人不得效仿,就可以直接把人放了。 但放了之后要面對的,才是真正的問題。 可以想象,如果楊某無罪開釋,輿論抨擊他這個父母官也就罷了,最怕的是后來人紛紛效仿! 其實民間認為官府應該禁止婦人出門的人并不多,甚至可以說很少。 民間夫妻,往往都是合力養家。作坊工錢高,家中壓力一下子緩解了許多。家務活可以分攤,放在早晚來做,孩子嘛,叫他們自己在街上玩就是了,反正左近都是街坊,丟不了。 對很多人來說,有了紡織作坊,日子好過了何止一倍?若是斷了這條路,養家糊口的壓力都放在男人身上,一家之主的權威是回來了,自己能不能扛得住卻難說。 但這少數人,卻是最固執己見,也更容易走極端的。若是他們見楊某無事,也把自己的妻子關在家里,又當如何? 何況許氏身死,在民間婦人之中,也引發了一陣恐慌,若不好生引導,說不準又會出現別的問題。 除了本身為難之外,縣令大人要面對的,還有當地富戶,也就是那些作坊主的施壓。如果說這世上有誰最不希望婦人們被逼著回歸家庭,那么當事人們或許只能排第二,作坊主才要排第一。 畢竟以前女子一直都在家cao持,日子也過下來了,不去做工也不會餓死??蓻]有了織娘,作坊每日的損失,那可是成千上萬的銀子! 所以在這件事情上,自然要給縣衙施壓,叫他們判決時偏向許氏。 這叫夾縫之中的縣令十分為難,每日里愁眉苦臉,與自己的幕僚面面相覷。最后,還是他的上司——同時也是老泰山大人——來信一封,解決了他的難題。 既然難判,那就先不判,以“案情尚有不明之處”為由,將案子壓下來。那楊某在牢中多關幾日,叫他日子別過得太舒坦便是,反正縣衙大牢不缺這么一間房。過個三年五載,若是楊某熬不過,悄無聲息報個病故;若是熬過了,放出去想來也不會引人注目。 至于這個案子,非是他所能決斷,還是盡快上奏為宜。 于是這個燙手山芋一路傳遞回了京城。 賀卿收到這封奏折,心情便不大好。 雖然“改革總是伴隨著流血和犧牲”這句話她總是掛在嘴邊,但也許她運氣好,也許是因為這種事情從來不會送到她眼前,所以她始終沒有直面過“流血和犧牲”?,F在面對一條人命,自然心情沉重。 所以這一整天,賀卿身上都是低氣壓。直到回到宮外的宅子,坐到顧錚對面時,臉上的表情仍然很不好看。 “阿卿是為了楊某殺妻一案?”顧錚在她面前擺上一盞茶,問道。 賀卿道,“我一直在想,有辦法避免這樣的犧牲嗎?” 顧錚沒有問她答案。 可以說,接下來要做的這件事情,是所有改革之中難度最大的。說句大不敬的話,它的難度不亞于改天換日,甚至比改天換日還難。從三皇五帝至今,天下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