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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中發出一聲輕微地嘆息。“公子!”回頭一看,原來是府中的下人。“公子今日怎起得這么早?天還未亮,夜里風雪大,當心著涼……”“無礙,方才剛醒,瞧見下雪了便想出來看看?!彼雎暣驍嘞氯?,抖抖衣襟上的碎雪吩咐道:“你先下去罷,我待會再進來?!?/br>“是?!逼腿穗x開后,他的目光又在遠處凝結起來……風使勁地吹著蘇佺的衣衫,腰間的玉墜碰撞在一起發出脆響。他回了神,伸出手握住那兩枚墜子,之前的環佩是回府的時候在熙攘的街巷上給賊人偷了去,連同故人所贈的錦囊一起,蘇佺回府便給父親關了起來,一步也不準走出王府。他知道,那只環佩是找不回來了。-------------------------------大年夜里,街上皆是張燈結彩,鞭炮齊鳴。夜里雪霽,八王府宴請四方來客,流水筵席,滿桌的美酒珍饈。蘇佺淺淺飲著酒,迷蒙著眼看舞姬們在跟前跳舞,纖`腰素手,一片水袖翻飛。耳邊除了管弦之聲,還有父親那些推杯換盞同朝為官的幕僚、上賓。雖不至于酩酊不起,但蘇佺飲了不少酒,仍是頭昏眼花,腦中脹痛。“爹?!彼叩桨送跎磉?,出于禮節性的作了個揖,眼睛卻不看父親?!昂河X得有些疲乏,請爹允許孩兒回房休息?!?/br>八王正在興頭上,看了這個不成器的兒子一眼,不欲多言,遂應道:“去吧?!?/br>就在這話剛說完,還在環繞著八王跳舞的幾名艷姬里頭突然冒出一人,面帶紗巾,袖中滑出一把匕首,那尖頭閃著水光,正是猝了劇毒,以速雷不及掩耳之勢劈頭就向八王刺來。蘇佺鬼使神差,一個箭步便擋在其父身前,生生替父親挨了一下,他哼了一聲,污黑的血水從胸前的傷口處流淌出來,染濕了前襟。那一霎,蘇佺覺得身上的氣力似乎都被放空了,體力不支便一頭栽倒進了旁邊的清池里。薄薄的冰層破裂開來,冰涼刺骨的水灌進了他的口鼻。強烈的窒息感,溺水的痛苦一股腦兒的襲來,這場景,好生熟悉……對了!是在那個夢中……他腦中的脹痛感更甚,神經突突地跳著,無數之前未曾見過的畫面在那一刻里全部涌向腦海中,復又炸開來……花燈。佳節。鬧市。胭脂。血水染紅了池水,蘇佺闔上了眼。胸口原先的劇痛在冷水中漸漸不再,取而代之的是刺入骨髓的寒冷。黨爭之中,因政見不合惡意相向是再尋常不過之事,不過不知是哪個不知死活的東西,也不掂量自己的斤兩,竟吃了熊心豹子膽,總目睽睽下便遣喚刺客來行刺堂堂八王爺。誰又想得到,這一擊便是不成,刺中的不是王爺,而是世子蘇佺。“啊——!佺兒……我的兒??!”八王爺抱著兒子冰冷的身子揮淚如雨,悲慟中喚著蘇佺的名字。只可惜世子早已命絕矣,沒有呼吸了。八、忘川蘇佺只覺得渾身乏力,眼皮沉重得像是再也抬不起,在水里面越沉越深,深到周圍只余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見,失掉的回憶如奔泄不止的洪水向他襲來———那時的自己年方六歲,一時貪玩和伙伴走散,獨自一人游走在沂安街頭,這里看看那里瞧瞧,有大戶人家駕馬行經朱雀橋,雕車過后香滿路。幼年的他追在人家的車后頭,跑著便迷了眼。云城花燈會年年如此,天子腳下,繁華富庶。街頭巷尾人聲鼎沸,熱鬧非凡。小蘇佺玩賞著一路五彩斑斕的花燈,行至一處攤販前便止了腳步,那販子是個殺雞宰魚的,正在磐石上使足力氣霍霍磨著刀。他身后有一只木桶,桶里的水滿得都快溢出來了。蘇佺鬼使神差小心翼翼地伸出脖子,向那桶里望了一眼。也就是這一望,便給了幼年的他驚艷一瞥。清澈見底的水里游著一尾錦鯉,活靈活現,好不惹人愛憐。奇就奇在本是夜晚,那桶中卻如裝了一只天宮里的白玉盤,映的那一小塊地方瑩瑩發亮。玉一樣晶透潤澤的魚兒,每片魚鱗都閃耀著珍珠一樣的光澤,薄紗一樣的尾鰭拖曳在水中游來游去,通體雪白的鯉魚,額頭上卻有一抹殷紅的斑點,像是盒打翻的胭脂,不小心蹭在了美人臉上。“你這個小東西,真是好看的緊?!碧K佺蹲在地上,把嗓子壓低,甕聲甕氣地對那條魚私語。魚兒將頭露出水面,又沉了下去,游了一圈,而后便用頭一次次地撞擊著桶壁。“你不想待著這里對吧?”蘇佺眨了眨眼,死命盯著魚兒。他接著說:“我給你起個名字罷,就叫……‘胭脂’!”瞄了一眼還在人前叫賣的魚販,蘇佺對著水桶小聲道:“那人待會兒要把你撈出來殺掉!小爺今天救了你,你以后就是小爺的魚了!”六歲的蘇佺也不知道那時自己是哪里來的膽量,提起木桶便跑!那魚販在身后追,一邊追一邊不停地罵罵咧咧,將蘇佺祖上十八代問候了個遍,他全當作什么也聽不見,只顧著自個兒拼命跑。魚販子眼看著追不上了便回去了,蘇佺則一路狂奔著不知不覺來到了朱雀橋上,而他人太小,奔逃中已是上氣不接下氣,一個不留神腳下便被滑了一跤,連人帶桶掉進了河里。那種感覺,讓他以為自己快要淹死了,在冰冷的水里身體往下沉,失去知覺……--------------------------走過忘川,前塵往事皆如煙消云散。蘇佺的三魂七魄跟在黑白無常的身后走著,他的手腕上拷著沉重的桎梏。陰曹地府的奈何橋下開滿了十里紅蓮。熊熊燃燒的業火吻上花瓣,火星迸射,卻是怎么也無法將花吞噬殆盡。橋很窄,過橋的亡魂越來越多,有些魂魄過于單薄,便被擠落了下去,墜入無盡的深淵里,化為一朵只能生生世世生長在地獄的艷紅芙蓉。火光將他的臉映照得通紅,他的眼里也只剩下兩簇燃燒著的火苗。輪回臺前,孟婆將碗呈給他,接過碗,眼看著要將那碗水喝下去時——突然閃現一道白光,將蘇佺手里的碗從中間剖成了兩半!蘇佺的眼皮跳動了一下,他費了很大的力氣才發出聲音,沙啞的嗓音呢喃著:“燕、燕……”來人白衣如雪,不染纖塵。不是燕支是誰。guntang的熱風從底下吹上來,卷起他的頭發,露出那一塊暗紅色、像一抹胭脂一樣的胎記。“你是何人?速速報上名來,這閻羅殿豈是能闖進來的?”燕支身后尾隨跟來的一眾小鬼,一個個青面獠牙虎視眈眈盯著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