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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 呂顯暗喜,尾巴都翹了起來,假惺惺道:“你說你,都把我這兒當自己家了,茶水錢不給也就罷了,旁人要我作陪那可不便宜。人家嬌滴滴小姑娘每天早上去你府里,你卻避如蛇蝎不解風情。謝居安啊謝居安,你說你該不會跟人家吵架賭氣吧?” 邊上劍書眼皮一陣狂跳。 謝危慢慢抬了視線,神情巋然不動,道:“呂照隱,倘若再有下回,你藏起幾枚棋子,便都給我吃進去幾枚?!?/br> 呂顯瞬間僵硬:“……” 你奶奶的你后腦勺是長了眼睛嗎?! * 次日早晨,鳴鳳宮。 宮人們整肅靜默,各捧著裙釵香粉。 蘇尚儀親自執了匣中的螺子黛,為沈芷衣描眉。 才畫到一半,眼淚便止不住往下掉。 反倒沈芷衣自己跟個沒事兒人似的,還替蘇尚儀擦了淚,笑起來道:“蘇尚儀看著芷衣長大,如今芷衣要嫁人了,該為芷衣高興才是,怎么還哭起來?” 她不說還好,一說蘇尚儀連畫眉的黛都拿不穩。 她便從蘇尚儀手中將那黛接了過來,湊到菱花鏡前自己一筆一筆輕輕掃畫起來,道:“姑娘家雙十年華,總歸是要嫁人的,只不過是有人嫁得近,有人嫁得遠。無論如何,蘇尚儀也不能跟芷衣一輩子,外頭的天地總要我自己去看一看,外頭的風雨總要我自己去扛一扛。到了這節骨眼上,哭起來只讓人看低,何妨笑一笑,拿出點氣魄來呢?” 兩道眉畫得細細長長似兩彎柳葉,眼角下那一道淺淺的疤卻還有些明顯。 沈芷衣放下螺子黛,拿起了妝奩上的細筆,蘸上一點櫻粉,慢慢地描了過去,依著舊日那傷痕的形狀,勾勒成了一瓣落櫻。 擱筆時瞧了瞧,卻忍不住笑起來。 她是想起了姜雪寧,道:“這妝還得寧寧來,才畫得爐火純青,跟真的似的。不過我去和親,遠出雁門關,到了韃靼可沒有人再為我描這妝容,自己先描上幾回,熟熟手也是好的?!?/br> 蘇尚儀抹淚道:“殿下今日拜別圣上與太后娘娘后,宮中舊日的伴讀也會入宮來拜別您,到時再請姜二姑娘給您畫一畫?!?/br> 沈芷衣笑:“她來怕不哭成個淚人兒,連筆都要拿不穩,哪兒能給我畫?” 這一道疤是她還在襁褓中時,遭逢平南王與天教叛亂時留下,刀劍擦破了她的臉,幸而乳娘臨死前將她護在身下,才逃過一劫。對宮中那些曾經歷過此事的人而言,這一道疤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們,皇室曾遭逢的劫難,所經歷的恥辱。 年紀小時,她都不敢照鏡子。 等年紀漸漸大了,周圍人都告訴她: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殿下,不管長成什么樣,她想要什么便能得到什么。因為她的身體里所流淌著的皇族血脈,不會因為這一道疤有任何的改變。 時間一長,她也信了。 因為這些人說得的確不錯,天底下幾乎沒有她不能得到的東西。宮里面無聊了,便叫王公貴族的孩子們入宮玩耍,人人奉承著自己,人人陪伴著自己??梢宰诟富实耐壬舷雇嬗干系淖嗾?,也可以躲到皇兄的背后拽他的頭發,去勇毅侯府玩兒闖出禍來還有燕臨背鍋…… 可現在她不愿去和親。 曾經寵著她,縱著她,在意著她的人,一下都變了一副臉孔。他們變得為難,無情,冷酷,可憎,簡直叫她都認不出來也不敢認了。 于是這時候才明白:正如這道永遠也去不掉的疤痕所昭示的一般,即便她貴為公主,命運有時也不容自己掌控,且正因為她是公主,命運才變得越發難測,越發難以抵抗。 二十年前對準她的,是反賊的刀劍; 二十年后傷害她的,是血親的拋棄。 整座鳴鳳宮中已經掛成了一片華彩。 她盯著鏡中那張格外平靜的面容,只覺這些日好像又瘦了些,以至于有些不像是以前的自己了,但也并不如何留戀。 垂眸起身時,外面正好一聲催促。 是一道華麗但冰冷的聲線:“長公主殿下,您已耽擱了一刻有余,圣上與太后娘娘該等久了?!?/br> 沈芷衣走了出去。 宮門外遠遠看著竟有了兩重守衛,嚴陣以待,比起以往的鳴鳳宮不知森嚴了多少。宮人太監都埋著頭立在朱紅的宮墻下,才封了賢妃月余的蕭姝則立在最前頭。 昔日還是同窗伴讀,好好的表姐妹,如今卻成了她的皇嫂。 沈芷衣向周遭掃了一眼:“這一重一重的人守著,賢妃娘娘難道還擔心我會逃走不成?” 蕭姝的妝容艷色逼人,似笑非笑:“殿下未必會逃走,可保不齊有人想來救呢?” “嗤?!?/br> 沈芷衣陡地笑出聲來,目光悠悠地轉回了蕭姝的身上。 “其實母后從小對你頗為賞識,常叫我好生與你相處,本來你我乃是表姐妹,我自然也對你親近??赡闳缃駬u身一變成了我皇嫂,大換了模樣,母后都被你氣病了,你倒也真對得起她的栽培。最近本宮常有一句話藏在心里,很想對你講。你知不知道——” 蕭姝站在臺階下,抬眸看向她。 沈芷衣往下走了一步,立在比她高上一階的位置,忽然毫無預兆地抬手,徑直摔了她一個耳光! “啪!” 蕭姝始料未及,發髻上插著的金簪都撞到了地上,瞳孔也跟著一陣緊縮。 有那么幾縷陰沉的怒意蘊蓄在她眼底。 可她竟沒有發作,反而面無表情地回視著沈芷衣。 沈芷衣平淡地道:“你這樣真的很下賤?!?/br> 第169章 帝國公主 此時此刻可不是她二人獨處, 而是在鳴鳳宮門前, 眾目睽睽之下,沈芷衣這樣響亮的一巴掌可以說是半點給蕭姝留面子的打算都沒有。 她應當感到難堪的。 便連蕭姝自己都以為自己會感到難堪, 然而心里只有一種“本該如此”的平靜,輕輕抬手扶了自己臉頰,她的聲音渺如煙霞:“倘若能不下賤,誰不愿有尊嚴地活著呢?臣妾也有一句話早想對殿下講了?!?/br> 沈芷衣幾乎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她。 蕭姝卻不覺得自己有什么可恥的,放下手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