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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遠聽見這消息時是什么心情! 他當時正在問詢大夫,蕭燁這腿還能不能好。結果兵士匆匆忙忙跑進來,竟同他稟,說謝先生擒了個天教逆黨,名叫“蕭定非”! 真真是雷霆從頭劈下! 他抓了那兵士問了有三遍,才敢相信自己沒有聽錯。 隨即便眼皮狂跳,心里竟跟著涌出萬般的恐懼:怎么會,一定是巧合吧?那孩子怎么可能還活著呢?三百義童盡數埋在了雪下??! 那么小個孩子,那么小個孩子…… 蕭遠向來知道這謝居安最擅察言觀色,唯恐被他看出什么破綻來,又道:“我聽說,這個人,好像名曰‘定非’?” 說出這兩個字時,他后腦勺都寒了一下。 深冬雪冷,寒風凄厲。 這上清觀建在山上,樹影幢幢,冷風搖來時飛雪從枝頭跌落,靜寂里就像是有陰魂悄然行走在雪里似的,令人心中震顫。 謝危雪白的袍角被風吹起。 劍書拎著的燈籠照著,晃眼極了。 在這雪冷的夜晚,他凝視著眼前這蕭氏大族的尊長,輕輕一笑,卻是好看得過分了,也不知更像天上的神祇,還是幽暗里徘徊的鬼魅,只道:“是呢,人人都喚他‘定非公子’,倒是令謝某想起前陣子勇毅侯府一案,那燕牧與天教來往的密信中曾提起貴公子蹤跡,倒似乎還活在世間一般?!?/br> 大冷的天氣里,蕭遠額頭上竟冒出了汗。 他喉結滾動了一下,笑起來,卻十分勉強,心神大亂之下甚至都沒注意到謝危那凝視的目光,磕絆道:“世間同名同姓之人如此多,或許是個巧合吧?!?/br> 謝危道:“我方才去看了一看,這位‘定非公子’雖是個不成器的架勢,可觀其眉目,與您的眉眼卻有三四分相似呢?!?/br> 蕭遠大驚失色:“什么?!” 謝危眉梢輕輕一揚,仿佛有些迷惑:“這不是個好消息嗎?” 蕭遠這才意識到自己失態了,連忙想要遮掩,然而想要彎起唇角笑時,卻覺得臉部的肌rou都跟著扭曲了,又哪里笑得出來? 非但沒笑,反顯出幾分陰鷙。 他心里既慌且亂,敷衍道:“本公只是不大敢相信罷了……” 劍書刀琴都在謝危身后,冷眼看著蕭遠這破綻百出的表現。 謝危只覺得可笑。 他也真的笑了出來,清楚地看著蕭遠臉上恐懼、忌憚、殺意、心虛等情緒一一閃過,卻溫溫然無比惡毒地說了一句:“此事若是真,少不得要恭喜公爺,賀喜公爺了。定非世子大難不死,公爺后繼有人,當時蕭氏大有后福??!” 蕭遠心底有一萬分的陰沉暴躁,可心虛之下卻不敢有半點表露,笑起來比哭還難看,只道:“但愿如此?!?/br> 謝危明知故問:“定非公子還未歇下,您不進去看看嗎?” 還未等蕭遠回答,他又恍然似的笑道:“忘了,算算有二十年未見,您也許也近鄉情怯。何況這人也未必是真,你心里躊躇也是正常?!?/br> 蕭遠只能道:“是,是?!?/br> 又是一陣風吹來,謝危身子發冷,咳嗽了起來,抬目一看周遭的雪夜里都隱隱映照出光,便重新搭下了眼簾不看,道:“風冷夜黑,公爺見諒,謝某近來受了風寒,不敢久待,先告辭了?!?/br> 蕭遠便道:“謝少師慢走?!?/br> 謝危也不問蕭遠還要在這里站多久,掩唇又咳嗽兩聲,便由刀琴撐傘下了臺階,往自己房內走去。 屋內燈火通明,燭光洞照。 謝危在靠窗的羅漢床一側盤腿坐下,唇邊竟浮出了一抹嘲弄,末了又成了一片冰冷的面無表情。 他抬手搭了眼。 劍書自隨身帶來的匣子里取出一只玉瓶來,倒了一丸藥,端了一盞溫水,遞過來,服侍他和水服了那丸藥。 謝危蒼白的面容并無好轉。 一卷道經隨意地翻在四方的炕幾上,其上豎排鉛字密密麻麻,他目光落在上頭,瞥見的竟恰好是一句“順為凡,逆為仙,只在中間顛倒顛”。 道清心,佛寡欲。 他是學佛也學道,看了這不知所謂的yin言亂語一眼,心內一陣煩亂,劈手便扔到墻角,砸得“嘩”一聲響。 劍書刀琴都嚇了一跳。 謝危一手肘支在案角,長指輕輕搭著緊繃的太陽xue,問:“寧二呢?” 劍書道:“大夫看過后說是心神松懈之下睡過去了,半個時辰前小寶來報說方睡醒,吃了些東西,打算要去看看、看看張大人?!?/br> 謝危眼簾搭著,眸底劃過了一份陰鷙。 今晚是睡不著的。 他既不安生,那誰也別想安生了,便冷冷地道:“叫她滾過來學琴!” 姜雪寧一聽,差點氣得從床上跳起來,憤怒極了:“大夜里大雪天學什么鬼琴?!” 135、第135章 玉不琢不成器 欺人太甚! 絕對是挾私報復! 姜雪寧白日里是終于見到張遮無恙, 緊繃著的心弦一松, 才陡地昏倒過去,一覺睡到傍晚, 醒來才覺得自己渾身困乏,原是這些日來勞頓,身子骨嬌生慣養早疲累了,只是前些天太緊張自己都未曾察覺。于是干脆賴在床上胡亂吃了些東西填肚子, 又去問小寶張遮怎樣。 小寶說,張大人也在觀中養傷。 她便想要尋去看看。 誰料想還未等她翻身下床, 謝危那邊的人便來了。 劍書躬身立在她房門外,也不進去,聽見里面大叫的一聲, 輕輕搭下了眼簾, 仍舊平靜地重復道:“先生請您過去學琴?!?/br> 姜雪寧氣鼓鼓的:“我沒有琴!” 劍書道:“先生說,他那里有?!?/br> 姜雪寧差點噎死:“我是個病人!” 劍書道:“小寶說大夫來瞧過,您只是困乏, 無甚大礙?!?/br> 姜雪寧:“……” 果然那個半大小屁孩兒小肚雞腸, 心里必定記恨著自己當時不去客棧反去府衙搬救兵的事,還給謝危打小報告! 話說到這份兒上,已是推不得。 她咬牙爬起來把衣裳換了, 略作整理才走出了房門。 劍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