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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邊浮上了一抹笑。 他目光從天教這幫人身上晃過,落到了張遮身上。 張遮人在賊巢,倒是半點也不慌亂,一轉眸也看向孟陽,片刻之后便平靜地搭下了眼簾,暫未作什么反應。 馮明宇卻是趁此機會將話題轉到了張遮身上,笑著道:“便是連這個我等也不敢居功。想來舵主已經聽說,此次除了咱們通州分舵之外,度鈞先生在京城也派了強援呢。若無這位張大人施以援手襄助,我等可不會這么順利地救人出來,說不準還要中了朝廷陰險埋伏!” 吳封于是“哦”了一聲。 他的目光望向張遮,精光四射,藏了幾分探究,面上倒是豪爽模樣,拱手便道:“舊聞度鈞先生之名,卻從來無緣得見,今日能見大人也算是見著先生他老人家一面了。張大人人在朝中,也肯躬身效命天教,實在是深明大義,忍辱負重??!吳某佩服!” 江湖人有江湖人的行事作風,可張遮不大習慣,又是不善言辭的,敷衍謙遜兩句便沒了話。 吳封也不覺尷尬,只叫倒酒來。 擠擠挨挨一道觀的人都把粗陶碗舉起來高呼“敬天敬地敬大同”,仰脖子咕嚕嚕就喝下去三碗,倒是一副豪氣干云模樣。 張遮也不慣飲酒。 但在這局面下卻是推拒不得,仰頭與眾人喝了三碗,但覺烈酒割喉,燒到心肺,嗆人欲咳,心里卻越發冷靜,未露絲毫怯色。 眾人見了都為他鼓掌叫好。 只是酒喝完,馮明宇便面露為難,道:“舵主,老朽這里有件事,不知該說不該說……” 說完他看了看周遭。 吳封會意,笑道:“那就進去說,請!” 一擺手,他請眾人到了殿中去。 大殿里列著三清祖師像,上首兩把交椅,吳封坐了左邊那把,右邊那把竟留給了蕭定非。 余下眾話事者依次落座。 大約是因“度鈞山人”,馮明宇等人請張遮坐在了左下首第一。另一些教中有資歷的人,則都留下來簇擁在眾人身后或者站在殿門外。孟陽沒座,長手長腳抄了雙臂站在角落里,唇邊掛了一抹怪異的笑容看著。 方才在外頭還好,一進到殿中,莫名有些安靜。 這地方依山而建,本就陰冷。 安靜下來更有一種詭異的緊繃與森然,再環顧四面,氣氛已隱隱有了變化。 吳封便問馮明宇:“左相是有何為難之事?” 馮明宇便從自己袖中取出一頁卷起來的紙,上頭寫有小字,還點了個極特殊的遠山徽記,只向吳封一遞,拈須道:“此乃昨夜老朽于通州城外收到的密函,吳舵主也是教中老人了,想必一眼能看出這徽記所從何來?!?/br> 吳封見那徽記頓時一震。 他聲音都微微抖了一下,道:“竟是度鈞先生親筆來的密函!” 馮明宇一笑,目光卻有變幻,又似有似無地看張遮一眼,道:“正是。教中皆知度鈞先生與公儀先生共為教首左膀右臂,神機妙算無遺策??蛇@封密函,老朽卻是有些參不透?!?/br> 張遮察覺到了馮明宇的目光,眉眼低垂,不作言語。 吳封細讀那密函卻是臉色變了三變。 蕭定非自打在右上首坐下后便跟坐在了釘子上似的,屁股不老實,恨不能一蹦逃個老遠,一直都在暗中關注眾人神情,一見吳封這般,心里便打了個突。 他問:“寫了什么?” 吳封的面容徹底冷了下來,微寒的目光竟從這殿中所有人臉上掃過,然后才道:“先生密函指點,此番入京劫獄,教中行動提前泄露,乃有內鬼作祟。且這內鬼隨教眾一道回來,欲對我教不利!” “內鬼!” “轟”地一下,吳封此言一出整座殿內頓時人聲鼎沸,炸裂開來! 尤其是此番從京中回來的那些人更是滿面驚愕,相互打量,眼神里充滿了懷疑和戒備,獨張遮巋然不動,孟陽冷眼旁觀。 馮明宇一路與眾人同行,雖已經對張遮再三試探,心里的懷疑卻始終未能抹去,因而首先便向張遮發難,貌似和善地笑起來:“張大人既效命先生麾下,今次又特為劫獄之事而來,不知是否清楚這‘內鬼’是誰?” 張遮飲了三碗酒,太陽xue突突地跳。 他面冷容肅,正襟危坐,道:“張某奉命協助劫獄之事早幾日便已離京,密函卻是昨夜才來,左相大人來問張某,卻是為難了?!?/br> 馮明宇似乎料著他這番言語,又道:“那張大人既是先生得力門客,緣何先生密函中竟未提及大人半句?” 張遮斂眸:“事大情急,區區張某何足道?” 馮明宇嘿嘿一笑:“張大人說話可要想清楚啊,令妹人在病中,我教感念大人出手相救才悉心派人照料,大人若不以誠相待,實在讓人寒心!” 話里儼然是以姜雪寧作要挾! 須知陪著姜雪寧去看病的那兩人都是天教教眾,小寶年紀小,馮明宇怕交代他他管不住嘴說出去,是以只暗中叮囑了那兩名好手,要他們無論如何把姜雪寧控制住,成為他們手中重要的籌碼。 果然,他此言一出,張遮面色便是微變! 他身上穿著深色的袍服,一手搭著座椅扶手,一手輕輕擱在膝上,長指蜷曲的線條硬冷,只一剎眉梢眼角已沾染了沉凝的寒氣。 他抬眸與馮明宇對視。 這一刻馮明宇也不知怎的竟覺整條脊骨都顫了一下,像是被剔骨刀敲中了似的,一陣悚然,緊接著竟聽此人冷刻道:“原本一路還不敢確定,畢竟左相常在金陵總舵,自稱是奉教首之命來協理劫獄之事。然通州已有吳舵主坐鎮,并不缺主持大局之人??勺笙啻笕说眯藕竺χ睬遄约?,抹黑張某,終是露了馬腳?!?/br> 馮明宇萬萬沒料他竟倒打一耙,駭得直接站了起來,一張臉赤紅如豬肝,勃然大怒:“豎子安敢血口噴人!” 殿內眾人不由面面相覷。 張遮卻平靜都很,只將衣袍下擺上一條褶皺輕輕撫平,道:“張某乃朝廷命官,若非投在先生門下,效命本教,何至于身犯險、舍利祿來蹚這渾水?于情于理,皆屬荒謬?!?/br> “你!” 馮明宇整個人都驚呆了,根本不敢相信這一路上寡言少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