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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的,可一朝到了宮中這般頗受拘束的地方遇著沖突,也不免失了常性,發作出來;這位姜二姑娘入宮之后,看似跋扈糊涂,可竟沒出過什么真正的昏招,對宮中的生活并未表現出任何的不適和惶恐,入宮時是什么樣,現在似乎還是那樣,竟令人有些不敢小覷。 * 還好這場面沒持續多久。 辰正二刻,教的國史館總纂張重冷著一張臉,胳膊下夾著數本薄薄的書,便從外面走了進來。 眾人包括沈芷衣在內于是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學生們見過張先生?!?/br> 張重國字臉,兩道眉毛粗濃,可一雙眼睛卻偏細,皺起眉頭來時便會自然而然地給人一種刻薄不好相處之感。 此刻掃一眼眾人,竟沒好臉色。 他手一抬,將帶來的那幾本書交給了旁邊的小太監,道:“我來本是教禮,并非什么緊要的學目??勺x史多年,只知這世上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周朝禮樂崩壞乃有春秋之亂。初時我等幾位先生說,教的是公主與達官貴人家的小姐,本是將這一門定為學,只是謝少師說諸位伴讀都是知書達理,該學的早學過了,不必多此一舉,不妨教些家國大義,是以才將書改了。然則以老朽近日來在翰林院中的聽聞,這奉宸殿雖是進學之所,可卻有人不知尊卑上下,連女子溫柔端方的賢淑都不能示于人前,實在深覺荒謬又深覺身負重任。是以今日擅改課目,先為諸位伴讀好生講一講,待學完,再與大家細講?!?/br> 小太監將書一一呈到眾人桌上。 姜雪寧低頭一看,那封皮上赫然寫著醒目的兩個大字—— 女誡。 一時也說不上是為什么,膈應到了極點,便是方才與陳淑儀鬧了一樁也沒這么惡心。 就連一旁蕭姝見了此書,都不由微微色變。 其他人則是面面相覷。 唯有陳淑儀終于露出個舒展了眉頭的神情,甚至還慢慢點了點頭,似對張重這一番話十分贊同。 張重是個規矩極嚴的人,既做了決定,便根本不管下面人包括長公主在內是什么表情,畢竟長公主將來也要嫁人,聽一聽總是沒錯的。 他自顧自翻開了書頁,便叫眾人先看第一篇。 只道:“古時候,女嬰出生數月后,都不能睡床榻,而是使其躺在床下,以紡錘玩樂,給以磚瓦,齋告先祖。這是為了表明其出身之卑弱,地位之低下。紡錘磚瓦則意在使其明白,她們當盡心勞作,從事耕織,且幫夫君準備酒食祭祀。所以,為女子,當勤勞恭敬,忍讓忍辱,常懷畏懼……” 整個殿內一片安靜。 沈芷衣的面色也有些陰晴不定。 姜雪寧坐在后面角落里,聽見這番話卻是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上一世自己與蕭氏一族斗狠時,前朝那些雪片似飛來力勸皇帝廢后的奏折。她曾在沈玠病中偷偷翻出來看過,上頭一字一句,字字句句皆是婦德女禍,與張重此刻之言的意思就重合了個七八。 女嬰生下來連睡床都不配! 哪里來的狗屁道理! 張重還板著一張臉在上頭講。 姜雪寧卻是豁然起身,直接把自己面前的書案一推! “吱嘎,哐啷!” 書案四腳一下從大殿光滑的地面上重重磨過,發出刺耳難聽的聲響,書案壘著的書本與筆墨全都倒塌滾落下來,一片亂響,驚得所有人回頭向她望來。 張重立刻皺起了眉頭看她:“怎么回事?” 姜雪寧道:“先生,我惡心?!?/br> 張重也知道這是個刺兒頭了,聽見這話臉色都變了:“你罵誰!” 姜雪寧一臉茫然:“真是奇怪,我說我犯惡心,先生怎能說我罵人呢?許是我昨日沒注意吃壞了肚子,也可能是今日聞了什么不干不凈臭氣熏天的東西,若再這殿中嘔出來,只怕攪擾了先生講學。所以今日請恕雪寧失禮,先退了?!?/br> 她話說得客氣,然而唇邊的笑容是怎么看怎么嘲諷,半點沒有客氣的樣子,轉身從這殿中走時,連禮都沒行一個。 所有人都驚呆了。 見過逃學的可逃得這么理直氣壯膽大妄為的,可真就見過這一個! 張重更是沒想到這姜雪寧非但不服管教,竟然張嘴撒謊當著他的面從他課上走,一張原本就黑的臉頓時氣成了豬肝,抬起手來指著她背影不住地顫抖,只厲聲道:“好,好,好一個不服管教的丫頭片子!這般頑劣任性之徒,若也配留在奉宸殿中,我張重索性連這學也不必教了,屆時且叫人來看看,是你厲害還是我厲害!” 姜雪寧腳步早都遠了。 聽他在背后叫囂,連頭都懶得轉一下。 上輩子這老頭兒的課她都沒去上過,倒不知他脾氣這樣爆,可料想也是個翻不出什么浪來的:畢竟她上一世從一開始就沒上過課,也沒見這老頭兒有本事治她啊。 想著她便冷笑了一聲。 只是此刻還沒過辰時,想在這宮中走走吧,宮內上下只怕正為著那玉如意一案暗地里潮涌;想要回房去睡覺吧,又覺著一個人待著無聊。 姜雪寧一琢磨,干脆轉過方向去了偏殿。 謝危昨日叫她下學后下午去學琴,反正如今她也有空,不如去看謝危在不在,若在便早早將今日的份兒學了,也省的下午還要去受磋磨。 奉宸殿的偏殿就在正殿旁邊,轉過拐角就到。 她一看,外頭竟然沒人。 上一次來守在外面的小太監并不在,那兩扇門也拉上了緊緊地閉合著,里面也沒半點聲音傳出來。想來謝危這時辰沒在,小太監似乎是專伺候他的,自然也不在。 姜雪寧撇了撇嘴,嘆口氣便準備走。 只是剛要抬了腳步邁下臺階時,廊下的花盆旁邊忽然傳來“喵嗚”地一聲叫喚。 她腳步頓時停下。 這叫聲聽著耳熟。 姜雪寧循聲到那花盆邊角上一看,里頭那窄窄的縫隙間竟然團著只巴掌大的小白貓,兩只軟軟的rou爪子正按著一塊不知哪兒來的魚rou,伸著粉嫩嫩的小舌頭去舔了吃,再吞進嘴里。 “是你呀!” 她一下認出這正是那回蹲在謝危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