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來聽見許琳和陸眠星的對話，蘇遇明顯還不太放心。陸眠星再怎么說也和薄楨言認識，可現在薄楨言這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瞧著有點扎眼。

    因為，看起來是像裝作不在意的。

    “不去?！北E言把儀器盒放下，伸手要蘇遇手里的三腳架，態度分明。

    蘇遇邊說邊把三腳架傳給薄楨言，摸不著準還是再問了一句，省得薄楨言后悔，“真的就一點都不擔心？許琳如果沒被選上估計會去找她麻煩?！?/br>
    許琳是S大校董的女兒，平時仗著自己的身份沒少差使人，這次預選本來勢在必得，如今如果陸眠星占了名額，依著許琳的性子怎么會罷休，更重要的是，許琳喜歡薄楨言。

    薄楨言沒什么反應，選了個點把三腳架立好，“她，不用我擔心?！?/br>
    蘇遇視線不覺落在薄楨言身上，恍然勾笑，“那你上次第一次遲到。因為什么？”

    薄楨言眸間微頓，倏爾平靜道：“沒什么?！?/br>
    “因為新同學？”蘇遇不像其他人，他不怕薄楨言，自然別人不敢噤聲，他敢。

    上次本來談論論文的事好好的，薄楨言突然像看見什么人，直接放了他的鴿子。如果不是在意。像薄楨言這樣不愛等人，時間觀念逼得人發瘋的人會親自破了自己的規矩，答案顯而易見。

    薄楨言沒搭腔，自顧自輕車熟路地把儀器拿來安在三腳架上，花了十幾秒時間整平。

    蘇遇一時忘了自己問了什么，下意識掐了秒表，贊嘆道，“嘖嘖，又快了?！?/br>
    10秒。

    對于一個專業測繪選手來說，如果能把整平控制在15秒內，已經足夠出色，而薄楨言好似在這方面有天賦，理論和實踐都出奇得優秀。在這方面，蘇遇一向是佩服的。

    “還有你喜歡新同學的謠言你自己傳的？”

    “知道了？”薄楨言語氣輕淡，也不在意蘇遇戳穿，薄楨言看了一眼時間，有點不滿意，“還不夠快?！?/br>
    “還不夠？”

    “9.8秒?！北E言聲音平緩，再平靜不過說出一個事實。9.8秒是國賽的最快紀錄，而他離紀錄還差0.2秒。

    蘇遇明白過來，知道薄楨言話里的意思，他不只是為了國賽的冠軍，還有那個最高記錄。蘇遇明白薄楨言對自己要求高，站在朋友的立場，他想他還是要勸一勸。

    “對自己要求不要這么嚴格，太累?！笨粗E言的臉色，不由語重心長，“嗯……對個小姑娘也一樣?！?/br>
    蘇遇正視兩人的關系，終于覺出是哪里讓他覺得奇怪。

    薄楨言喜歡陸眠星，不是謠言。

    “我現在終于有點好奇你和新同學的關系了?！?/br>
    薄楨言沉思，許久的沉默后，終是對這個事實有些異議又無法反駁：“久別重逢，還沒和好的關系?！?/br>
    ·

    ——你忘了。你說過，喜歡我。

    秋日里那點比賽的喧鬧好似離醫務室格外得遠，薄楨言噴灑過來的氣息混著點薄荷味和消毒水，比例調和得奇怪，讓人也怪異起來。

    “怎么可能！”

    陸眠星嚇得硬吞了顆珍珠，猛咳個不停。

    如果她說過，她怎么會不知道。

    她是生病了，但她不傻。知道說自己喜歡薄楨言會被薄楨言討厭，還趕著趟上去讓薄楨言討厭。

    看著薄楨言如狼似虎的目光，陸眠星手抱緊奶茶又往后退了退，說起胡話來一點也不含糊，一本正經地逞強，“大概你做夢夢見過?！?/br>
    “我是夢見你了?！北E言像是習慣了陸眠星語出驚人，微屈身子，低頭湊近，非常認真地打量了陸眠星的臉，清冷的桃花眼微斂，視線不偏不倚對上她的眼，漆黑冷淡的眸子里，印著她慌張的樣子。

    清醇的聲音壓下來，還混著身上極為好聞的薄荷糖味，清涼又苦澀，和話一樣讓陸眠星徹底清醒了，“我是瘋了才會夢見你?！?/br>
    后半句話又壓低了幾個音，聲音清冷低沉，好似帶著山雨欲來的怒氣，“陸眠星你清醒一點。你喝的是奶茶，不是酒?！?/br>
    陸眠星低低應了一聲，“我知道。所以你看我，還沒有抱著你大哭大鬧，沒有像七年前一樣?！?/br>
    七年前，她還太小，不明白那樣會讓薄楨言討厭。她只知道，如果連薄楨言都不愿意留在她身邊，她該怎么辦。

    怒氣一瞬被清空，薄楨言啞笑，“陸眠星，好人都讓你做了，我是不是只能做壞人了?！?/br>
    陸眠星一怔，沒答話。

    “我這壞人，就喜歡把事做絕?！北E言聲音平靜，冷眸輕挑，眸色漸深，“所以，我改變注意了?！?/br>
    輕笑，像是在自嘲又像是妥協。

    “陸眠星我們就好好相處吧?！?/br>
    陸眠星還沒回過神來，她不知道薄楨言為什么會這么輕易地答應她，明明上一秒中的他還在生她的氣。

    “真的？好好相處？”

    良久，身邊的人淡淡地應了一聲，“嗯?！?/br>
    陸眠星看不懂薄楨言，既然要當壞人為什么還答應和她好好相處。

    “你……怎么突然就答應我了？”

    薄楨言微啟唇，不緊不慢地說道：“這不是你想要的嗎？至于……”至于陸眠星打算喜歡什么人，他也管不著。

    “我想要的？”似乎是很久沒聽見過有人提起，陸眠星差點忘了，她想要的，薄楨言從來沒拒絕過，小心翼翼開口，“那薄楨言，你想要的是什么？”

    見薄楨言沒看過來，陸眠星故意咳嗽又補充了一句，“有借有還，再借不難?！?/br>
    既然她愿望達成了，那她也勉為其難還薄楨言一個要求好了。薄楨言冷冽眸光掃過來，陸眠星差些不會呼吸了。突然后悔，自己提什么還一個愿望。

    不會是，讓她離開，讓她不要出現在他面前。如果非要是這個答案，她想她也能接受。

    陸眠星想著，又掐緊了手心，表情有些視死如歸。

    等待答案的時間過得格外漫長。

    時針秒針重合，滴答，時間被拉長，變得異常安靜。

    薄楨言也不說話，只是盯著她看，好像能把她的臉看出花來。

    倏爾，薄楨言面上笑意極輕極淺，緩緩吐出幾個字仿若輕輕嘆了口氣，低沉冷冽的聲音入耳格外好聽，“陸眠星，你是笨蛋嗎？”

    她就知道沒什么好話。

    陸眠星垂下眼來，裝作若無其事，喝著奶茶，邊偷偷觀察了眼薄楨言。

    “你不走？”

    “我累了?！北E言好像沒打算離開，在陸眠星對面的病床了坐下來，躺下，閉眼休息。

    “哦?！?/br>
    所幸兩床之間隔著的簾子還沒拉上，陸眠星又偷偷瞥了一眼薄楨言。

    暖陽燦爛，熹微的陽光攻城略地偷偷往薄楨言身上去，碎金似的光線松松散散落在眉間以及松軟的黑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