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下巴。

    就在此時, 孟淮大喊：“你別動她！”

    吳王回身，孟淮已經站了起來，手里握著那半截玉劍，不仔細瞧, 還真看不出他在發抖。

    吳王嗤笑一聲，雙手握住八石弓的頂端，左右腳一跨，將弓撐在身前, 這個姿勢在此刻劍拔弩張的時刻極具挑釁意味。

    孟淮道：“王爺不就是要打獵嗎？我陪你?！?/br>
    “你不配?！眳峭醯赝鲁鲞@三個字。

    “那就找人跟我打?！泵匣闯盟俅无D身之前喊道。

    “找人打？”吳王來了興致，他打量孟淮，“駙馬, 就你這么一副身板子，王府看門狗都比你抗揍?！?/br>
    “孟淮，不行！”秦嬗沖他喊道，“你別著他的道！”

    可談話的兩個男人都沒管秦嬗，孟淮接著道：“我能不能贏，試一試就知道了?！?/br>
    “有些意思?！眳峭鯇⒐樟似饋?，坐回位子上，忽而轉頭問項蒙，“你覺得呢”

    項蒙已經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猛地被抓來提問，磕磕巴巴地道：“卑，卑職不知?！?/br>
    吳王哈哈笑起來，“你糊涂慣了，能知道什么?！彼谏砗蟮囊慌抛o衛中隨便指了一人，道：“就他吧?！?/br>
    項蒙倒吸一口涼氣，這人他有印象。有次吳王心血來潮，想看人斗武，遂叫了兩隊來比試，此人連續斬敗八人，拔了當日的頭籌，他手里那把劍，就是比試的獎品。

    項蒙心里為孟淮捏了一把汗，這不是比武了，這是找死啊。不說駙馬身子不好，就算他是個全乎人，想贏也難如登天。

    “如果我贏了呢？”孟淮問。

    吳王撐著頭，不緊不慢道：“你自己說?！?/br>
    孟淮看向秦嬗，她渾身緊繃著，向自己搖頭，她在害怕，怕他會輸，還是怕他會死，他不知道。

    “如果我贏了，就放我和公主離開，還有阿薩，我也要帶走?！?/br>
    “他兩個膝蓋都中箭了，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且又說不了話，已然是個廢人了?！眳峭跆嵝阉?。

    “即便是廢人，我也要帶他走?！泵匣囱銎鹣掳?，堅定地說。

    吳王思忖片刻，展眉道：“好，本王答應。那你說說，如果你輸了，怎么辦？”

    “如果我輸了，我任憑王爺發落，阿薩我也不要了，但是不能傷害公主，她畢竟是皇家的女兒，是你的孫女?！?/br>
    “那當然了，”吳王笑盈盈對秦嬗道：“我們都姓秦，打斷骨頭連著筋，我怎么會傷害她呢。只是…我要你又有何用呢?！?/br>
    吳王的眼如狼一般鋒利，他看孟淮就如看著一頭勢在必得的獵物，“我要你卸任弋陽太守的官職，帶著你的公主滾出豫州。至于以什么樣的理由辭官，你自己想?！?/br>
    “好，”孟淮道，“我應諾！”

    “爽快!”吳王高興地撫掌。

    秦嬗見事無轉圜，她干脆道：“王爺，既然要比武，總得要駙馬穿些防護，挑個趁手的兵器吧。即便是贏不了，如果鬧出人命，你也不好交差啊?！?/br>
    吳王冷冷地瞥她一眼，秦嬗大膽地迎上他的眼睛，旋即吳王道：“公主說的對?！?/br>
    他指了指圍在花園里的十來個護衛，“選一選吧，”吳王說：“他們身上的裝備，你們自己挑?！?/br>
    一直鉗制秦嬗的人終于松開手，她扶著案幾站起來。

    孟淮回頭看了一眼阿薩，籠中的他也搖了搖頭，他沖阿薩安慰地一笑，走回到秦嬗身旁。

    兩人站在一起，從第一個護衛開始看起，秦嬗一面看，一面低聲道：“你一定要比嗎？”

    “我不比，恐怕就得當面寫下辭官書，吳王立刻蓋了州府的章，送到長安去。所有的努力前功盡棄，公主你甘心嗎？”

    “……當然不甘心?！?/br>
    “我也不甘心?！泵匣茨眠^一名護衛的刀，刷地抽開來，一道寒光橫在他眼睛上，“我不比，阿薩或許不會死，但他會生不如死?！?/br>
    “但他也不想讓你冒險?！鼻劓拥溃骸拔乙膊幌??！?/br>
    孟淮將那把刀合起來，眼中的寒光收斂，絲絲溫柔又浮現了出來，他看著秦嬗，抿嘴一笑，道：“我知道，公主在擔心我?！?/br>
    秦嬗道：“那你還去？什么事不能有轉圜？即便我們真的被威逼利誘，未必不能先退一步，回了長安，再想其他辦法?！?/br>
    “那如果我們回不到長安呢？”孟淮反問，“吳王稱霸豫州這么多年了，說是一手遮天也不為過。難保我們回去的途中不會遇到盜匪截殺或者其他意外?！?/br>
    與其這樣，不如放手一搏。

    秦嬗不得不承認，如果自己站在吳王的位置，也是肯定要殺人滅口的。

    她將孟淮拉遠了一些，將聲音壓得更低，“可你不擅武藝，你這是送死，不必等他截殺，你今日就活不了，你意氣用事，我可不給你收尸！”

    她也是急了，在這樣的關頭難免口不擇言。孟淮并不在意她說得不吉利，溫聲道：“那可不行，還是得托公主替我收尸的?！?/br>
    “駙馬！”秦嬗苦口婆心，“你怎么這么倔，現在所有人都要你放棄?！?/br>
    孟淮靜靜聽秦嬗說完，他才緩緩說：“公主，你長這么大，有沒有所有人都不認同你，但你卻仍舊要堅持做的事？”

    他這樣的提問，讓秦嬗立馬想到了當初執意嫁給孟淮這件事。

    “沒有?！彼D過臉去?！拔蚁騺砦ɡ菆D，能屈能伸?！?/br>
    “但是我有?！泵匣磳⒁粋€護腰系在腰間，接著道：“公主曾經問我，如果知道了此生結局，會不會開心?！?/br>
    “我想我是不開心的。因為我就是我，即便再來一世，上輩子選擇的路，我這輩子可能還會傻乎乎地走下去。這種明知是錯，但還是忍不住去做的感覺，實在不好受?！?/br>
    “但我后來又想，如果前世真有一個我，他面臨一些人生路口的時候會怎么辦?！?/br>
    他的第一次籌謀，第一次算計，第一次奔潰大哭，第一次殺人飲血，那時他在想什么。

    他有沒有愛人，有沒有朋友，有沒有人為他開心，有沒有人為他流淚。

    他是一往無前，披荊斬棘，還是踟躕猶豫，輾轉不絕。

    他是大仇得報，史冊留名，還是渾渾噩噩，碌碌無為。

    “一切都有可能，但我不想后悔，一旦選擇了，我就想走下去?！?/br>
    孟淮再次握緊手中的刀，萬事準備妥當，他盯著秦嬗道：“我走了，若是我贏了，希望公主以我為傲，若是我輸了，懇請公主萬般保重?！?/br>
    他轉身走去，朝著那名吳王府中最厲害的劍客走去，秦嬗望著他的背影，眼中涌滿熱淚，心中卻沒有了之前的害怕，反而有一絲激動。

    那個背影沒有必勝的把握，唯有一腔熱血，這是與他的外形極不匹配的。但秦嬗看清了，他就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