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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還是添上了幾分客氣。“我等本不欲與上師為敵,但奈何上師先是算計友人,后是刀刃相向……”沈恪道,“上師若是不給個說法,就休怪沈某不客氣了!”黑袍人桀桀大笑。笑完之后他的喉嚨咕咕作響,像是千百只多足爬蟲競相擠出,使得喉管壅塞不堪。身處一堆白骨之中,加之如此怪異的行為,讓這位上師看著也不像個活人。黑袍人舉起雙手,齊齊伸向天空,仰頭禱告。和九央生出六臂之前一模一樣的禱詞。若有眾生,暫見於我……若有眾生,暫與我語……若有眾生,暫執我手……數十具白骨的下頜無聲開合。它們的雙手已成枯骨,不見皮rou,卻也像黑袍人一般伸向天空。遠遠望去,猶如一片白骨聚成的海洋,波濤直欲掀上青天。無聲吟誦著禱詞,白骨拖動著僵硬的軀體,將沈恪團團圍住。白骨被一劍砍為兩截,僅存的兩腿卻依舊在走動。失去了雙腳的上身,便以手代腳,撐著頭顱和胸膛向他逼近。被砍落的一只手、一顆頭顱……沈恪的身上像是有著無比吸引它們的東西,無論被斬成了怎樣的形狀,只要還能活動,都無所畏懼地繼續向沈恪靠攏。除非將這數十具尸體都真的“粉身碎骨”,否則沈恪遲早要被他們困死!他的胸口已經被一只利爪扯下一大片布料,長衫下擺還有顆大腦袋死咬著不松口。沈恪深吸一口氣,一劍將吊在長衫上的頭顱砍為兩半。顱骨開裂,失去咬合力,啪嗒從他身上掉了下去。原來圍著他的數十具白骨,此時已經變成了上百個碎裂的白骨殘塊,它們將沈恪的周身圍得如同鐵桶一般。黑袍人許是見沈恪已經沒有還手之力,伸臂一揮,一小半白骨殘塊轉向蕭道鸞。蕭道鸞持劍以待。一劍出鞘,白骨化為齏粉。蕭道鸞彈去落在衣袖上的粉屑,一時間有些怔然。方才他沒有出劍。出劍的是沈恪。他曾以為自己的佩劍落在沈恪手中,注定將沉寂上一段時間。但這熟悉的氣息,分明就是它無誤。一劍斬盡數十尸,境界已破金丹,直逼元嬰!正是劍氣入體后,沈恪該有的氣象。沈恪雙手拄劍,似乎沒想到自己一劍的威力竟至于斯。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使出了這一劍。漫天白骨將他圍住的時候,他感到恐慌。但這份恐慌,比起看到它們圍向蕭道鸞時的心情,又都算不上什么了。說不上是惶恐更多,還是憤怒更多,只覺得蕭道鸞在他面前被白骨撕裂,這一幕光是想想就不能容忍。全身都因為那想象中的畫面而微微發抖,從四肢百骸匯集而來的熱氣,和小腹處的劍丹交融,磅礴的劍氣自五指傳入墨劍,噴薄而發。揚揚灑灑的白骨碎屑將那一劍的光華遮蓋。沈恪半晌才回過神,拄著劍走到黑袍人身前,一劍將他捅了個對穿。用劍尖撩開黑袍人的頭罩,看到的是一張早已腐爛的臉。半張臉頰上還掛著腐rou,另一半則早已成了枯骨。沈恪喃喃道:“不對……”眼前一黑,委頓倒地。倒地前的一瞬,突如其來的痛苦是那么熟悉。可惜了,他想,還沒和蕭道鸞帥氣地道聲別呢。☆、第17章驟雨蕭道鸞有些為難。沈恪在昏迷之中嘔出了一口血,沾濕了大塊衣領。他的眉頭緊鎖,五官仿佛都快擰在了一塊兒,讓人即便沒有切身體會,也能想象他此刻正承受著怎樣的痛苦。揚揚灑灑的白骨粉末在小徑上鋪了薄薄一層,隨著沈恪不自覺的滾動,沾滿了一身。半新不舊的衣服和蜷縮著的姿勢,仿佛就像個無處過冬的流浪漢,縮在漏風的破廟里,等著雪停云開。蕭道鸞聽沈恪說起過,在十年漂泊的日子里,他沒有少睡過谷神祠、土地廟一類的地方。能有干草那是意外之喜,更多的時候,把包裹往地上一拋當作枕頭,席地便睡。遠離門窗的角落是最搶手的,非智謀高超、武力過人之人,還搶不到手。沈恪說起這段經歷的時候,神情得意,似乎搶了個暖和干燥的鋪位,比練劍突破了一個瓶頸更值得開心。蕭道鸞不能理解。關于沈恪這個人,他能理解的就不多。他所知道的、能用來判斷一個人的經驗,放在沈恪身上,似乎都失效了。懶惰、幼稚、怯懦……這些品質沈恪都具備,換句話說,對方缺乏作為一個劍修所需的最基本的素質。但他同時又執著、單純、沖動,如果能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劍道上,未必會一無所得。蕭道鸞揉了揉額頭。沈恪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和他并沒有關系。從再次見到這個人開始,他所關心的,就只有他的劍而已。不管是出于記憶中一點模糊的、對于生命的珍視,還是八百年沒有殺過人便生出了忌諱,之前他沒有直接殺人奪劍,此刻卻沒有任何理由不蟄伏等待。只要他不出手,以沈恪如今的身體狀況,不出多時就會控制不住體內劍氣。上次那樣的意外,不會再出現第二次了。思及此處,蕭道鸞走到沈恪身邊,盤腿坐下。一彈指,一次呼吸,一炷香……每日靜修的他,對時間的掌控了若指掌。但今日的時光總顯得格外悠長。八百年,他在心中默念。轟隆。轟隆隆。烏云聚合,閃電劃破天際。萬里無云的晴空頃刻翻覆,竟像是被沈恪那一劍引發了異象。和沈恪不高不低的修為無關,能牽引如此大的氣機,無疑是因為那把劍。那畢竟是陪他渡過雷劫的劍。自重修之后,八百年前的一些片段時不時會出現在他眼前。他知道自己是忘了些什么事的,可能重要,也可能不重要,他無從判斷。他看到過自己渡劫失敗的一幕。黑云漫天,低沉地好像要和大地重疊在一塊。他站在群峰之巔,在一道又一道撕裂天幕的劫雷中傲然屹立。迅疾的電光好像有著毀天滅地的力量,群鳥歸巢,百獸蟄伏,但他無所畏懼。那又怎么失敗了呢?為什么最后他迎來的不是第九九八十一道劫雷,而是自己手中的劍?墨劍自天而降時,兵解重修已經成了他唯一的選擇。或者說,正因為他選擇了兵解重修,那把墨劍才會自天而降。大乘期的劍修,若是在渡劫時感到不濟,除了身死道消之外,還有一種選擇——兵解。任由自己的劍將rou身分解,元神得以保持不滅,轉世重修。兵解之時,他的元神并未受創,用不著再多花時間來涵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