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起，道鸞說是被人暗算了的緣故。我思來想去，禱雨鎮方圓十里，只有伏魔觀……”

素心轉頭看著他，目光空洞。

她微微張嘴，紅唇翕動，但吐出口的話卻像是來自另一個遙遠的時空，縹緲又空忽。

“到了?！?/br>
“什么到了？”沈恪問。

“時辰到了?！?/br>
素心雙掌一翻，齊齊按壓在矮榻之上。房中忽的起了一陣微風，將墻上的壁畫都吹動起來。

走進房中的時候沒有留心，風一吹才發現，那墻上滿滿畫著的都是密宗的歡喜佛。一個個都在做著快活之事，然而面目猙獰，仿佛厲鬼。

沈恪下意識伸出雙手，將蕭道鸞的眼睛遮住，厲聲道：“素心姐，你這是在做什么！”

素心的長袍也被微風吹動，露出光潔的小腿。

她伸出一手，平攤做邀請狀。

“來?！?/br>
四壁之上的歡喜佛齊齊開口：“來?！?/br>
千萬個聲音在一瞬響起，有的滄桑有的清脆，都在重復這同一個字，同一個邀請。

那樣上天入地都無從逃避的邀請，讓你覺得拒絕都是罪惡。

沈恪晃了晃腦袋，試圖讓自己保持清醒。不管做出怎樣嫵媚的姿態，那都是素心，他怎么可能對她生出妄念？更何況這是在蕭道鸞的面前！

蕭道鸞……道鸞！

沈恪用劍尖劃破掌心，勉力保持一絲清醒的時候，卻發現被他攔在身后的蕭道鸞，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矮榻旁，俯身靠向素心。

素心的嘴角勾起個曖昧的笑。

“來?！?/br>
她說。

他們說。

“來個屁！”沈恪伸手抓向蕭道鸞的后領，將他整個人帶的往旁一斜，空出的間隙，一劍劈下。

鮮血在素心的面容上蜿蜒而下，她雙目血紅，望著沈恪。

“小恪，你為何殺我？”

“我不知道?！鄙蜚∮X得腦海一陣刺痛，好像同時插入了千萬根金針，分辨不出最痛的到底是何處。咬牙說完這四個字，他握著鐵劍的雙手一松，人也癱倒在地上。

……

“好了?！?/br>
房內的聲音已經沉寂了好一陣子，都沒見沈恪有所反應，蕭道鸞只能出聲提醒。

沈恪木然道：“我不知道?！?/br>
蕭道鸞皺眉，將沈恪背對著房門的身子扳了過來。

瞳孔放大，沒有焦點，像是中了幻術。有些修真門派精習幻術，以善于蠱惑人心著稱。丹修之中也有人是丹道、幻術雙修的，他竟一時忽略了這點。

沈恪是在什么時候中招的呢？

剛才那陣頗有節奏的聲響，還是更早一些，從他們離開大殿，繞道而行的時候就開始了？

不過這樣就中招，確實也太弱了一些。

為自己的佩劍感到不值，蕭道鸞抿嘴在沈恪額頭一點。

“我真的……”沈恪瞪大雙眼，“我怎么在這里？”

蕭道鸞沉默。

“你也在這里……”沈恪望著房門喃喃自語，“那素心姐……”

房門從內打開，素心站在門口淺笑：“在里面就聽見你的聲音，怎么，喜歡偷看人的毛病還沒改？”

素心巧笑倩兮，和滿目鮮血的她，判若兩人。

沈恪捂額道：“素心姐……”

素心對蕭道鸞抱歉道：“我們自來這么玩笑慣了的，讓公子見笑了?！?/br>
素心一對蕭道鸞說話，沈恪就滿心警惕，似乎她下一刻就會吐出那個不可抗拒的“來”字。

“要是早知道你們會來，就該把這廂房收拾收拾?，F下里面亂的很，真是……”

沈恪心想正好，他不想踏進這個廂房一步。

先前看到的、聽到的都太過真實，以至于他現在都還分不清那是夢非夢，而現在所見所聞又是真是假？

蕭道鸞：“無妨?！?/br>
素心笑道：“承蒙公子不嫌棄，那就進去坐坐吧。旁的沒有，一杯香茶還是備著的?！?/br>
沈恪連忙道：“別……”

素心回頭看著他笑，不知是不是心有芥蒂的緣故，他總覺得素心的笑沒有往常那股親切的味道了。皮囊還是原來那一個，內里卻像是換了人。

“都忘了問一句，你們今日怎么得了空，來這兒看我？”

被素心一問，沈恪才想起他來這伏魔觀，原本的打算是找到掌事的大和尚，當面質問醉玉的事。若是對方承認，那便正好動手。若是對方不承認，那就打到對方承認為止。但因為剛才所見震撼太大，他都將這正事拋諸腦后了。

強行壓下心中的不安，沈恪道：“說來話長。這伏魔觀由誰主事？”

素心道：“哈什上師?！?/br>
“他在哪里？”

“上師遠游，不知何時歸來?！?/br>
“那現在是誰在主事？”

素心捂嘴一笑，道：“小恪，你問的這樣快，我險些都聽不清了?！?/br>
沈恪急道：“素心姐，不是我要著急，是醉玉姐經不起等?！彼唵谓淮俗碛癫≈氐氖?，因著害怕接下來又發生令他恐懼的事，連措辭都換了一番。

“現在主事的是九央?！?/br>
“他在哪里！”

“往日他都是站在觀門迎客的，不知今日是不是也在?！?/br>
沈恪一驚，那豈不就是他們先前打過照面的知客僧？他們竟然就這樣放過了對方。幸好那僧人應當還在大殿念經，現在去找還找得到！

他轉身想要往大殿奔去，腳步忽然一頓，反手拉住蕭道鸞。他怎么敢再讓蕭道鸞和素心單獨呆在一塊兒？

“你不用去?！彼匦牡?，“他來了?！?/br>
廂房門口站著一個人，看身量和知客僧確是一般無二。

因為背光，沈恪看不清他的樣貌，便上前兩步，揚聲道：“你就是伏魔觀的主事？”

那人仰起臉，笑道：“正是小僧?！?/br>
“你……”你不是男的嗎？沈恪驚得說不出話。

那知客僧拇指和中指相扣，將一縷散落的青絲別在耳后。他的眉毛較剛才更細長了些，眼窩深陷，鼻梁高聳，嘴角上翹，五官都還是原來的樣子，神態卻已大不相同。

這分明是個女人。

知客僧笑道：“是男是女又有何礙？小僧所求，不過一夕歡喜?！?/br>
☆、第14章六臂

一滴冷汗從沈恪的臉側滑落。

這知客僧著實太詭異了些。

九央眼波流轉，輕輕吐出一句讓沈恪感到心驚rou跳的話：“你和上師有緣，不如留下與我等一同參道?！?/br>
依舊是對著蕭道鸞，該死的。

沈恪毫不遲疑，鐵劍出鞘，正對著九央。

“少說神神叨叨的話。我只問你，是不是你們對醉玉下的手？”

九央用食指繞著自己的長發，勾嘴笑道：“小僧不知?！?/br>
沈恪道：“少狡辯！禱雨鎮只有你們這些丹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