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39
趙清安那樣與沈平佑交好之人,自然滿心擔憂,唯恐燕瑯觸怒皇帝而被處置,而那些鼓吹議和,極力促成和親之人,卻是滿臉譏誚,三三兩兩的聚在一起,與意氣相投者說笑,等著看沈家女丟臉。 有親近晉王的臣子道:“什么明辨,什么公允?分明是無知婦人為了謀取私利,而以聲望要挾君上,簡直可笑!” 這話一落地,便有人附和道:“誰說不是?大夏內憂外患,正是危機之時,她不知忠君體國,為大夏分憂也就罷了,竟還落井下石,忙里添亂,鎮國公一生的威名,都要被這逆女壞掉了……” 幾人這么冷嘲熱諷的,話也越說越不客氣,楚王慕容晟站在不遠處,聽得微微蹙眉。 想起那日在沈家見到的宛如出水蓮花一般的沉靜秋,他心里不免有些不忍,只是轉念一想,她傷心太過,行事張狂,已經深深惡了父皇,若是幫著她說話,反倒會將自己搭上。 慕容晟輕嘆口氣,還是決定做壁上觀,不去摻和這事。 而晉王慕容安本就是沈平佑之死的幕后真兇,眼見因此事惹出這么多紕漏來,就更不敢跳出來,惹皇帝心煩了。 朝堂上爭奪最激烈的兩個皇子都選擇了漠視,他們的黨羽自然也不會主動出頭,董紹、趙清安等人幾次三番為沈家求情,已經被皇帝的刻薄無情冷了心,無意再說,偌大的前殿,便只有議和派與和親的鼓吹者們聚在一起,蒼蠅似的喋喋不休。 上朝的時辰到了,內侍高聲唱喏之后,皇帝進殿,見到的便是這副場景,面上不顯,心下卻微微有些得意——到底也不是所有人同情那些亂臣賊子,總有些深體朕心的。 他目光在董紹、趙清安、乃至于御史武將身上掃過,幾不可聞的冷笑一聲,道:“傳榮安郡主入朝?!?/br> 話音落地,便有內侍將他的話一層層傳下去。 “傳榮安郡主入朝——” 燕瑯正在偏殿靜室中閉目養神,聽到此言,猛地睜開眼睛,整理衣衫過后,起身往前殿去。 內侍久在宮中,見多了各色美人,但初見燕瑯,仍不覺為之一怔。 她毫無疑問的美的,但美貌之外,卻帶著兵刃特有的鋒銳,冷而凜冽,不可逼視,見之忘俗。 不知怎么,那內侍心頭忽的涌上一股沒由來的直覺:今日之事,還不知會發展到什么地步呢! 將那點瑣碎心思拋開,他揚聲唱喏:“榮安郡主到——” 今日皇帝到時,并不曾制止殿中臣子低聲議論,眾人便知皇帝心思,現下聽內侍唱喏,不自覺的側過頭去,目視那位鎮國公的孤女、敢跟皇帝嗆聲的榮安郡主穿越清晨的光影,自殿外緩緩走入。 序列偏后的一個官員忽的站出身來,施禮道:“榮安郡主?” 燕瑯看他一看,道:“是?!?/br> 那官員道:“郡主捫心自問,可是大夏人氏?” “這是自然?!毖喱樀溃骸拔腋咦娓缸冯S太/祖起兵,聲威赫赫,祖父亦是一時之雄,我父親征戰四方,功勛卓著,兄長戰死沙場,馬革裹尸,我怎么會不是大夏人氏?” “既然如此,”那官員冷哼一聲,正義凜然道:“身為大夏人氏,如何不知為君父分憂,反倒以物議要挾,迫使天子向你讓步?” 燕瑯道:“我高祖父為太/祖皇帝征戰幾十載,太/祖皇帝解衣衣之,推食食之,視如兄弟;我祖父為太宗皇帝平定西涼,太宗皇帝不吝勛爵,再三加恩厚賜,視如手足;我父親為陛下戍守北境幾十載,兢兢業業,未有異心,然而為人所害,身死之后,卻連個公道都求不得!沈家未曾負陛下,是陛下負沈家!” 那官員面露慚色,她哂笑一聲,道:“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土芥,則臣視君如寇仇。我看你右衽束冠,想也是禮儀中人,不想竟連都沒念過,哪里來的臉面在此大放厥詞,貽笑大方!” 那官員被她如此直叱,羞得面色張紅,衣袖掩面,不敢作聲。 另有一人皺眉道:“郡主,鎮國公身死,陛下何嘗不痛心疾首?只是柔然陳軍北境,隨時可能南進,難道你要陛下將軍國大事一概拋下,去處置鎮國公的案子?這未免本末倒置,鎮國公若是得知,怕也要反對的!” “難道滿殿公卿,都在忙著議和嗎?”燕瑯臉上顯露出一抹嘲諷,道:“刑部和大理寺主刑獄,也插手議和之事了嗎?御史都不得閑嗎?照你的說法,大夏現在應當已經民不聊生了,畢竟諸公都在忙于議和,稅賦、人口、水利、征兵等事,想必都丟到一邊去了?” 那人為之語滯,訥訥退回原處。 另有一人道:“郡主,君子訥于言而敏于行,朝臣們苦于案牘,勞累頗多,又豈是你所能體會的!” 燕瑯看他一眼,道:“敢問尊駕是——” 那人向她一禮,道:“戶部侍郎錢肅,郡主有禮?!?/br> “戶部侍郎么?”燕瑯回他一禮,道:“大人既然勞累于案牘,想必政務嫻熟,既如此,我有幾問,請大人一答。自建寧年間起,朝廷便往北境移民,駐軍屯田,至今移民多少,戶縣何計,開墾多少農田?” 錢肅為之一怔,結結巴巴道:“這,這……” 燕瑯見他答不出,目光顯露出幾分嘲諷,繼續道:“再問大人,新泰六年,西涼國亡,正式納入大夏,該設郡縣,該郡中有多少縣,多少人口,賦稅征收如何,水利、馳道又修建多少?” 錢肅哪里想到她會問的這般詳盡,當場便噎住了,躊躇幾瞬,額頭上已然冒了冷汗。 “我見你迫不及待的跳出來,說什么君子訥于言而敏于行,還以為你必精通庶務,應對如流,哪知竟一問三不知,蠢鈍如豬!” 燕瑯冷冷一哂,出言斥道:“丟人現眼,還不退下!” 錢肅面色羞窘,訕訕的退回原處。 另有人出列道:“郡主今日本是為沈家之事而來,何以竟說到了戶部職權上?不過是逞口舌之鋒罷了?!?/br> 燕瑯聽他言語帶刺,也不動氣,只道:“尊駕是?” 那人施禮道:“下官禮部郎中周政之,敢請郡主指教?!?/br> 燕瑯盯著他看了會兒,忽的道:“新泰三年,可是你曾經往冀州監軍?” 周政之道:“正是?!?/br> “冀州山匪作亂久矣,當年正是我父親率軍平定,其時你為監軍,被山匪所擒拿,是我父親以身犯險,孤身入寨救了你?!毖喱樁ǘǖ目粗?,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應當是這樣?!?/br> 周政之聽她提及舊事,面上唯有羞窘,卻道:“公是公,私是私,不應混淆一談?!?/br> 燕瑯不屑于再看他:“我父親與你有恩,他可以不記在心里,但你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