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手慢慢的摸著手機殼。

    然后，似乎打開了信息窗口，撥號的地方有一排數字按鍵。

    他骨節修長，垂著眼眸，剛開始在鍵盤上按了一個1.

    然后再繼續把這個數字一截一截的刪掉。

    接著，他繼續按了一個2.

    然后繼續刪掉。

    從單個數字一個個按，從1依次按掉每個數字，再從頭把它們一次一次刪掉。

    然后，開始排列組合一般，按著手機上的1，2、1，3、1，4、1，5……

    仿佛自虐一般，整個組合千奇百怪，無窮無盡。幾十上百的排列組合，如同毫無止歇一般。

    眉眼平靜，卻也毫無波瀾，仿佛一灘沉靜的污水，漆黑的眼里泛著光芒。卻又瞬間似乎是消耗所有的精力，靈魂都被抽空了，只剩下一個僵掉的軀殼。

    但手指還是有節奏的再上面敲動。仿佛無論有多復雜的情緒，都可以通過這一個個排列化為寧靜。

    這是他一向的解壓的方式。

    每次遇到問題，他都會這樣，然后慢慢平復。

    但是這次，快凌晨三點了。他幾乎孜孜不倦，眼里沒有任何波瀾，手上的動作卻沒有停止。

    到后面，手機都快要沒電了，他卻依然固執的在敲打，然后充電。

    直到凌晨三點的時候。

    微信里忽然傳來了一陣聲響。

    祁停的瞳孔忽然輕輕的顫了一下，褶皺的眼皮子也微掀，眼尾帶著一股光。

    他點開了發過來的信息，然后，將視線慢慢的移到了前面的用戶人。

    旺仔寶貝。

    不知道什么時候改掉的昵稱。

    凌晨四點了。

    他忽然點開了溫欽我給他發的這條信息，一直平靜而悲傷的情緒瞬間得到了壓制一般，有點感覺到了溫暖。

    然后，就瞥到了三行字

    ——我好無聊哦，但是不知道為什么，我失眠了。

    ——算了。

    ——你肯定睡了。

    祁停的瞳孔一顫，然后，一直在敲得有點疼的觸感頓時輕松了一些，他盯著這幾行字，然后沉靜的也打了兩下鍵盤道——怎么了？

    溫欽我沒考慮到自己真的會被回復，瞬間驚得從床上一下子坐了起來，然后上下看著。

    她只是嘗試著當個樹洞吐槽一下。

    最近她覺得自己的成績浮動的，對此也自己非常的愁。

    沒想到。

    祁停居然沒睡。

    他為什么不睡？

    溫欽我想了一下，然后發信息問他

    ——你沒睡覺??？

    過了半晌，祁停只是發來了兩個字——沒睡。

    似乎一下子冷了下來。

    溫欽我想問他為什么，但感覺，這字里行間都沒有平時的歡脫。

    平時祁停雖然也不怎么在說話，但是，發出來的信息還是非常歡快的。

    具體判定的標準就是加不加標點，如果開心的話，他是不會加任何符號了。

    明顯，他有事情煩惱。

    溫欽我想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發問，她猶豫了一下，然后敲出了幾行字，問他——怎么感覺不開心？

    然后，過了半晌，見另方沒有回答。

    溫欽我發了一個很萌的問好過去。

    祁停低垂著眸子，一向沉靜的視線居然透露出了片刻的迷茫，還帶著絲彌散的散漫感。

    漆黑的瞳仁原來是含著溫柔的情緒，有時或是清冷的樣子。但此刻卻充滿了黯淡。

    一直盯著屏幕，界面一白一灰，還有點對稱感。

    然后，溫欽我就看到了祁停給她發了一條語音。

    沒錯。

    一個長達六秒的語音。

    她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的看著祁停兩個字的頁面，整個人都忽然驚悚的頭皮隱約怪異。

    然后點開了這條語音。

    祁停的聲音清清的，還帶著拖長而濃重的鼻音，在夜晚顯得低沉而呢喃，此刻卻又莫名的有一股挫敗的悠長味道。

    停頓了兩秒

    第三秒的時候，清淡而低嘲一樣的語氣呢喃道：“我媽出軌了?！?/br>
    聽到這句，溫欽我立刻震驚的坐了起來。

    然后放大了語音，繼續聽，然后聽到祁停自嘲而傷感的聲音在話音里更加散漫：“還是十幾年前。我都不知道。你說，是不是我小時候太鬧，太折騰他們才這樣的啊?！?/br>
    ……

    溫欽我關閉語音。

    剛才的聲音在此刻戛然而止。

    她猶豫了好久，才開始在手機上回復，打了幾行字，又全部刪掉。

    最后，才發了出去。

    ——你很好

    ——難過的話你就把事情都和我說，說完了，就釋然了。

    ——要不然，我們視頻？

    ——或者放下手機，喝杯牛奶，我等會發信息檢查你有沒有睡哦。

    ——還是視頻吧。

    ……

    祁?？粗@些幾乎恨不得一秒發過來的，整個人也想通過屏幕鉆來，急得各種消息亂發卻還強裝冷靜要安慰他的溫欽我。

    眉眼忽然笑開了。

    --

    祁停一連低沉了好幾天沒說話。

    溫欽我一直逗他，他也會跟著她笑兩下，但還是覺得心底里并沒有徹底釋然。

    溫欽我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于是，在二模結束之后，她就把祁停拉出去散散心。兩個人來到了暑假打工學校的附近的一片沙灘。

    當時海風特別大。

    而且兩個人還是下午去的。祁停也沒有任何意見，然后便任何工具也沒帶就直接去了。

    海邊的風有時候大，但是大部分時候，還是略帶溫和的，溫欽我就讓祁停坐在奇形怪狀的石頭上，自己和其他來游玩的人一樣。

    下去撿了很多的貝殼，滿手是沙子。

    然后，還一直用沙子糊著亂擺引祁停發笑。祁?？粗龈鞣N動作，清淡的眉眼也帶著幾分柔色，沒有了平時的拘泥和嚴肅。

    還舉起手機，給她拍照片。

    最后，兩個人回去的時候，溫欽我故弄玄虛的朝他眨眼，說會有驚喜給他的。

    祁停只是失笑。

    結果，第二天，祁停來的很早。班上幾乎就她和溫欽我兩個人，他一轉眼，就看到自己的桌子上多了一條貝殼手鏈。

    不是很出彩，基本上貝殼的顏色都很一般，不像是項鏈從商店來的。

    他略帶著奇怪。

    然后，就看到溫欽我正好洗完了手，彎著眉眼從門外過來，心情愉悅，然后還對他眨了下眼。

    祁停盯著桌上的項鏈，問：“你的？”

    溫欽我搖搖頭。

    “你的?！彼f。

    然后，就把已經紅腫不堪的手指一下子給到了祁停面前，讓他看。臉色還帶著委屈，但更多的是欣喜和興奮，連眼睛都看著他眨了一遍又一遍，興奮的不得了。

    祁停問：“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