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套著繩子，身后拖著一大一小兩個人，最恐怖的是，兩人的眼睛都被人挖了，只剩下兩個血窟窿。

    村子里，婦人和孩子嚇得直干嘔，再也不敢多看一眼。

    一群瘦弱漢子流著淚，聲聲泣血：“他叔，咱們反了吧。反正都是死，咱還不如拼一把?！?/br>
    “可是”老人猶豫

    中年漢子憤怒道：“可是什么，你沒看到大牛一家有多慘嗎，小狗子今年才七歲?！?/br>
    老人咬緊了牙，不肯點頭：“大牛一家也救不回來了，沒必要為了他們，搭上一村人的性命?！?/br>
    “叔——”

    “夠了?！崩先伺溃骸拔沂情L輩，聽我的?！?/br>
    老人：“今日就是大牛沒眼色，二哥本來就老了，死了就死了，還得個痛快。他非要上去查看，看一下有什么用，多看一眼，人就活過來了嗎?！?/br>
    “小狗子也是，真他娘的是個狗脾氣，他以為他是誰，還敢去攔人，他死了不要緊，別讓官爺遷怒咱們村子才好?！?/br>
    “咱們要聽話，要老實，這樣官爺就不會打我們了?！?/br>
    老子魔障了似的，嘴里一直念叨著要聽話，老實。

    旁邊的幾個中年男人氣得直掉淚，眼中幾乎要恨出血，卻又無可奈何。

    …………

    北邊，缺水的重災區，蝗災過后，簡直是水糧盡斷。

    這里每天都上演著易子而食，炙烤.人.rou的血腥場面，堪稱人間煉獄。

    但這樣苦惡的地方，于某些人來說卻是滋養野心和勢力的溫床。

    難民群中，有人游走，手里還拿著粗面饅頭，其他人接過饅頭就吃了起來。

    一個高大漢子安撫道：“別著急別著急，大家都有?！?/br>
    “吳王是天上神仙下凡，特意來拯救我們的?！?/br>
    “他會給我們糧食，讓我們吃飽，讓我們有地方住?！?/br>
    “你們看看我，看看我的精神氣貌，是不是臉上還帶著紅?！?/br>
    “吳王說了，現在昏君當道，導致民不聊生，上天特意派他下凡救世?！?/br>
    “看把你們都折磨成什么樣子了，我這兒還有饅頭，你們快拿去吃?！?/br>
    一群難民頓時顧不得其他，圍上來搶走了高大漢子手里的饅頭。

    高大漢子耐心在旁邊等著，天上的太陽曬得人皮膚刺痛，他也沒有多大反應。

    等到其他人吃得差不多了，勉強墊了墊肚子，從而恢復幾分理智。

    高大漢子才裝作不經意道：“其實咱們現在吃的這些粗糧饅頭都是富人家里拿去喂牲畜的?！?/br>
    周圍的難民不自覺豎起了耳朵。

    高大漢子道： “嗨，你們不知道吧。咱們跟著吳王打進城里的時候，那個時候正是中午呢，富人的桌子上，你們猜擺了什么？”

    難民們傻乎乎搖頭。

    也有人道：“白，白米粥？！”話說完，他就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其他人也跟著咽口水，“我這輩子就成年那天吃過一碗白米粥，又香又糯可好吃了?！?/br>
    “我運氣好一點，我吃過兩次?！?/br>
    誰知道在難民群眼中無比的好東西，高大漢子卻搖頭笑了，還笑得分外蒼涼：“你們真是傻呀，被人欺負成什么樣了?！?/br>
    “你這話什么意思？”有人不解。

    高大漢子道：“我告訴你們吧，我們打進富人家里的那會兒，他們的桌子上擺了什么，擺著燒雞燒鴨清蒸魚，你們知道人家是怎么吃東西嗎？那些富人嫌雞皮膩得慌，撕下來給狗吃?！?/br>
    高大漢子雙手比劃：“那狗有這么壯，一身皮毛又亮又光滑，威武地不得了。我這輩子第一次見那么威猛的狗，平時不知道給狗吃了多少好東西?！?/br>
    難民們恨道：“那些混蛋，我們每天吃土過活，他們有吃的，寧愿喂狗都不給我們吃?！?/br>
    “是啊，我當初的田地就是被那些商人騙走的?！?/br>
    高大漢子跟著一起罵：“那些商人壞得很，心肝都黑透了?！?/br>
    “但你們以為光憑商人自個兒敢這么無法無天嗎，有人給他們撐腰呢?！?/br>
    難民們：“這話怎么說?！?/br>
    高大漢子：“我這么跟你們說吧，我們完全豁出去了，攻占了縣衙，搜羅一番之后，在縣老爺睡覺的屋子里找到兩個大箱子，打開一看，里面的金銀珠寶閃瞎我的眼?！?/br>
    “我們后來又去縣衙的倉庫，滿滿一倉庫的糧食啊。里面的糧食都發霉發臭了?！?/br>
    “王八蛋，這群喪盡天良的狗東西，惡棍?！彪y民們氣紅了眼，在原地轉悠，眾人揮舞著拳頭，牙齒咬得咯咯響：“憑什么，憑什么讓人這么欺負咱們?！?/br>
    “他們是人，咱們也是人，都是兩只眼睛一張嘴支楞著兩條腿，憑什么就能這么作踐咱?！?/br>
    “他娘的。老子不忍了，橫豎都是死，老子拖著那些人一起下地獄?！?/br>
    “不，不忍了，我也不忍了?！?/br>
    最開始還是只有幾個人弱弱道，高大漢子跟著一起喊：“我們不忍了，我們拼一把，拼一個前程?！?/br>
    “反正都要死，咱們也要想辦法在臨死前做個飽死鬼對不對，咱們要把那些為富不仁的惡人，貪官踩在腳下，就算下了地獄，也要他們給咱當牛做馬地贖罪?！?/br>
    高大漢子的話太有煽動性，最后這片土地上的難民都揮舞著拳頭，大聲喊道：“咱們反了，反了——”

    許久，有人嗓子都啞了，低聲道：“還不知怎么稱呼您?！?/br>
    高大漢子爽朗一笑：“叫我虎哥就成?！?/br>
    “虎哥好，咱們接下來有什么計劃嗎?！绷⒖逃腥擞懞玫?。

    虎哥：“吳王給我傳了消息，今晚咱就攻城?！?/br>
    難民：“哪個城？”

    虎哥：“30里外的羅城?！鳖D了頓，道：“咱們這會兒趕路，天黑之前能趕到。吳王已經守在城外，到時候他們打頭陣，你們跟在后面撿現成的就行?！?/br>
    難民：“那多不好意思啊?！?/br>
    虎哥：“這有啥，你們現在太虛弱了，得好好補補。等你們身體養一養，咱們再一起并肩作戰?！?/br>
    難民們被感動壞了，沒想到現在這個世道還有這樣的好心人。

    “虎哥，謝謝你，真的，謝謝你?！?/br>
    “如果沒有你，我們就是死路一條了?！?/br>
    還有人給虎哥下跪，虎哥把人扶起來了，“莫要折煞我?！?/br>
    “不用道謝，誰讓我們都是苦命人呢?！?/br>
    …………

    天黑的時候，兩三千難民聚集到了羅城外，城門大開，虎哥道：“兄弟們，吳王已經沖出去了一條路，咱們這就進去撿漏，甭管看見什么，吃的就拿，房屋就砸，有人反抗就殺了，咱今兒也當一回人上人?！?/br>
    “沖啊——”

    一群難民烏泱泱沖進了城內，而虎哥口中的吳王，這會兒卻帶著人，幽幽從夜色中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