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卡橫過殘破的法杖，向天上扔去，法杖劃出弧線，落回他腳邊的沙地上，像茫然覓食的鳥兒。他罵了兩句，往雷甘那邊去了。諸位獵魔人雖然身處窘境，但還沒有完全撤出戰場。

“你怎么了，雷甘大師？”

雷甘望著天空，身體顫抖著，顯然不是因為荒原的寒冷。一把嶄新的長劍插在面前的地上，劍身冒著絲絲熱氣。

“要打個痛快了，孩子，”雷甘指了指身后的隊伍。

盧卡順著雷甘的指向望去，只見每個獵魔人身邊都留有嶄新的武器，如果他看得足夠仔細，武器上還雕刻著怪異的火環。

“‘火環之刃’，奧林親王偶爾會親手打造武器，作為儀式的禮器，他的每一件作品都有這印記，故而無論種類，刀槍、長弓，這些武器都被稱為‘火環之刃’，”雷甘拔出劍，“陛下攝政時，惡魔貴族們對有這火環標記的武器趨之若鶩。并非是出于政治上的討好，而是承認它的品質。有了這樣一件武器，你在戰場上雖不至于永生，但絕不會死于武器帶來的一切問題?！?/br>
“‘武器帶來的一切問題’？”盧卡疑惑地問，“這是法術的神秘范疇吧？”

“當然，”雷甘舉起劍，“陛下幼年時，曾經師從命運神、學習諸多法術，這是他的權能之一?！?/br>
“權能？”盧卡愣了一下，馬上回過神來，“他其實是一位神靈嗎？”

☆、第60章

這是發生在命運殿堂的往事。

“你和命運神之間有什么糾葛？她已經死了，秘密不該被帶到墳墓里，”雷甘說，“得到答案之前，我不會罷休?！?/br>
“那是我母親時代的事情，”鯪鯉看了看他，“我母親是君主，也是戰士和術士，她追求的魔道包括物質和神圣。其中更有……神靈的本質?！?/br>
“神靈的本質？”

“是我未能參透的知識之一，母親掌握的最高秘密，”鯪鯉疲倦地伏下身，“與神交換的代價是我的生命?！?/br>
“你母親……”

“與命運神交戰之前，我發現了殘留的神諭，才知曉此事，其中沒有明言何時支付代價。莫伊拉把我關在另一座神殿里。君主殺了她，救我返鄉，但返鄉之后發生了什么，我完全沒有印象?；剡^神來，已經身處此地了?！?/br>
“這不可能?！?/br>
“這就發生了，雷甘，你都不相信，君主沒理由會相信。我們不可能說服他?！?/br>
白發獵魔人沉默著放下手中的鯪鯉，隔空畫了幾個形狀，奧林咳嗽著恢復本相，胸前的傷口滲出新的血來。

“你留在迪蘭吧，雷甘，我在那里有些財產，恐怕代理人都過幾代了……你可以拿我的什么東西做旅費……你該比我更清楚惡魔零件的價格?！?/br>
獵魔人站起來，繞著奧林踱了幾個圈子。

“命運神的問題，你要和君主解釋清楚?！?/br>
“我會說明，被當成妄語也會說。取走你的旅費吧?！?/br>
雷甘蹲坐在他舊日的主人身邊，儀式的余燼和空氣一起沉默。他拔出短劍，灰燼隨著他的動作飛舞，慢慢停在刃上，又落下。

“你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讓我拔你一整條指甲，于心不忍?！?/br>
“你倒是用那些玩具試試看，”奧林翻了個白眼，指了指扔在地上的因果之劍，“用那個?！?/br>
獵人cao起劍，對著奧林的角比劃了兩下。

“拿到這個就一生不愁吃喝了?！?/br>
“滾蛋?！?/br>
“好好好，這樣的話，翅膀上的指甲也要?！?/br>
“你快點吧，我的近衛差不多也要找來了?！?/br>
“你有新的近衛了，”獵人放平劍身，攤開奧林的手。

“君主放來的密探?！?/br>
“魔偶沒了，你的身體又這么糟糕，情有可原，”獵人在指甲上比量了一下，“切這？”

“動手……坦珀圖斯的結果，你滿意么？”

“此事很久了，滅亡是他們應得的?！?/br>
“仇恨是我們最后的慰藉了，咳咳?！?/br>
“召龍的術式很簡單，有人記下來了，記錄現在被首相鎖在皇室的書庫里?！?/br>
“最初的咒術書不是寫了么，是國王才行……”

“國王是個身份，舉行加冕儀式就行了?！?/br>
“那又能……怎么樣？”

“有貴族讓女仆去勾引皇室成員，然后生出嬰兒，用嬰兒召喚龍的事情。而且召出來的還不止一條龍?！?/br>
講到此處，獵魔人運劍的手抖了抖，切下一塊指尖的皮rou來。

“呃——”

“抱歉?！?/br>
“那個術式的問題是……人類的語言……吟唱時間太長了，嬰兒不可能有足夠的血量維持到儀式結束……”

“能招出幼龍?！?/br>
“怎么會，書在哪里？”

“皇室的書庫里可是有幾萬本書?！?/br>
“我去找?！?/br>
“翅膀伸一伸，”獵魔人拽了拽奧林的翼膜，“別想了，已經到這個地步了，我們管不了別人?！?/br>
“書庫……在何處？”

“好容易撿了一條命回來，別管了?！?/br>
“你也是個人，怎么這樣想……”

“我巴不得那些蠢貨貴族死絕?！?/br>
“這不對……”

“我只讓你幫我換掉國王，咒術書到我手上的時候這筆交易就結了。誰能料到會這樣。愚蠢的貴族血脈就該斷絕，可是盧卡……”

“你……”

“你呢，聽信人類去指揮戰爭，膽子夠大?！?/br>
“我可沒打過仗……那個時候你還是當值的將領?！?/br>
獵魔人收起惡魔的指甲，納入背包。

“我陪你等到近衛來。迪蘭因為首相的事，對惡魔毫不手軟。被其他獵魔人發現就不好辦了?！?/br>
“如果被發現了呢，”奧林笑了笑，分道揚鑣的場面顯得更為慘淡。

“我有一本惡魔手冊，現在該更新了?！?/br>
“哼?！?/br>
“我會把你畫在上面的，標注：迪蘭群島上最強大的惡魔?！?/br>
“我不會……一直是這副相貌的?！?/br>
“哈，”獵魔人拍拍手，“我還想著你能登基，我在官位上躺個幾年?！?/br>
“這本該是你應得的?！?/br>
“造你哥的反，好過在這默默死了，”獵魔人說，“本來還有機會和君主為戰?！?/br>
“你不會想和他為敵的，不過你要是想那么做，想那么做的話……”

沉默彌漫了遺跡，只?；鸲讶紵泥枧韭暫偷豿ue外掠過的風聲。

“你還是這個國家的親王，血脈和功績能留一條生路，想想你們兄弟的做法，真不可思議，”獵魔人打破了沉默，“坦珀圖斯歷代君主登基時，都會殺光自己所有的兄弟，再把姐妹嫁出去聯姻；君主遠征時，絕對不會留能力卓越的人選監國，以免國內生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