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敲打得他有些心亂如麻。 終于到了東宮,他下馬車,手里緊緊握著藏在袖中的奏折。 守門的宮人認得他,沒有攔下他的去路, 于是他便很順暢地來到正殿門前。 無水緊緊跟在蕭歟身后, 規規矩矩地撐著傘。男子頓足, 稍一回首:“在門口先等著罷?!?/br> 無水點點頭,應聲, 乖巧立于屋檐之下,瞧著雨線從檐上滑下, 打在腳邊的石階上。 濺了他一褲角。 蕭歟稍稍整了整前擺, 抬腳走入宮殿之內。 立馬有一名宮娥打扮的粉衫少女迎上前來,笑靨如花:“王爺是來找太子殿下罷?太子殿下現下還在午寢, 王爺可在書房等候?!?/br> 蕭歟看了她一眼,眼中無過多神色,點了點頭。 少女撐開傘, 低了低身形,態度謙恭, “祁王殿下且隨奴婢來?!?/br> 又有雨線砸落,滾在蕭歟暗紫色的衣擺上。 “王爺, 到了?!?/br> 來到書房前,小宮娥身形一福,蕭歟踏上臺階, 立馬又有宮人迎來。 “王爺且在這邊歇息,奴婢給您倒杯熱茶來?!?/br> 粉衫少女轉入屏風后,轉眼間便隱沒了身形。 蕭歟候了片刻,不見人來,不免有些疑惑,于是便抬手掀開門簾。書房的門微掩著,有些許冷風從外刮來,吹動一襲門簾。 雖是夏天,濕冷的風卷著雨絲灌入衣袍,仍讓人覺得冷意涔涔。 他將門輕輕闔上,踱回書房內,于桌前坐下。 桌案上擺著一本攤開的書卷,蕭歟微微垂眼,沒有去翻動它。 屏風后卻傳來一陣輕微的踱步聲。 他將下巴輕輕揚了揚,“何人?” 聽那猶猶豫豫的步子,屏風后所站的,絕不會是太子。 果不其然,屏風那頭沉默了陣兒。 對方不語,蕭歟亦是不動。他又低下頭去,將衣袖上的水漬拂凈,順道兒將衣擺理了理。 毫無征兆地,心跳竟無理由地加快了起來。 須臾,那頭傳來極為清脆一聲。 “祁王殿下?!?/br> 蕭歟的心兀地一跳,竟想一下子從椅上站起。 那人穿著素凈的衣衫,面容亦是十分素凈。她微低著頭,垂著一雙黝黑的眸子,緩步從屏風后走來。 粉白色的裙角,亦隨著她的步子緩緩蕩開。 蕭歟起身,瞧向她。 男子頓了頓,旋即才輕微一聲:“二姑娘?!?/br> 喚得是二姑娘,并非太子妃娘娘。 幾日不見,她似是消瘦了些。 一瞬間,他竟有些隱隱的心疼。 華枝抬眸望向他,將手中端著的茶壺一放,置于桌子上。 又從一側拿來茶杯,緩緩倒了一杯熱茶。 “王爺是來找太子的嗎?” “嗯?!?/br> “太子殿下尚在午寢?!?/br> “嗯?!彼獣?。 “這么大的雨,王爺前來找太子殿下,是為何事?” 華枝微垂著眼簾,將茶盞擺正,假裝漫不經心地問道。 蕭歟手下動作一頓,沒有吭聲。 少女仍是微垂著眼,一雙眸低著,讓人瞧不真切其中思量與神色。 “阿枝前幾日在書房中聽聞,濱西發了大水。王爺是因為此事前來嗎?” 男子不疑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嗯?!?/br> 是為此事前來。 華枝眸色一閃,“阿枝亦是聽聞,當今圣上執意建造朝天圣臺,開銷巨大?!?/br> 蕭歟的眼神忽地一凜。 他的眼中閃著有些凌厲的光。 “王爺?!?/br> 素手離了素白的瓷盞,指尖有些發涼。 她抬眸,又添道,“那日,在書房,阿枝聽說國庫入不敷出,太子殿下因為此事很是苦惱……” 她的聲音越來越小,帶了幾許柔軟的怯怯之意,“恰逢濱西又發了災,國庫已無力承受?!?/br> 華枝一頓,揚起面來,兩眼瞧向身前男子。 蕭歟沉默。 他握著杯子的手緊了緊,須臾,又將茶杯放下。 卻是將先前的話題岔開,“太子殿下大約何時醒來?” “不知?!?/br> 她搖搖頭,“王爺在回避?!?/br> 在回避方才的問題。 回避國庫入不敷出,濱西發洪災之時,圣上仍然大興建筑、建造朝天圣臺的問題。 那日上朝,譚御史曾側面提及過這個問題,僅是一句話便惹得皇帝怫然大怒。 圣上言,構建朝天圣臺乃是大蕭定都以來的頭等大事,容不得半分懈怠。至于發大水——每年遇見的災害不計其數,無論是洪災旱災或是其他災害,怎能與建造朝天圣臺相提并論? 一想到這里,蕭歟心底一陣嘆息。 原以為華枝是無意發問,他便也答得隨意。在蕭歟的心里,他對面前這位看似人畜無害的少女是不設防的。卻未料到,對方突然上前一步,追問道: “王爺在回避什么?” 皇帝大興土木,將錢財用于奢靡享樂之上,不顧百姓死活,這是不爭的事實。 他在回避。 他在害怕。 “王爺在害怕什么?” 她又湊上前去,直直望入蕭歟的眼底。 “是怕圣上昏庸享樂,是怕流民流離失所?”少女一頓,“或是——或是怕這場天災人禍過后,文官將其分毫不差地載入史冊。您作為輔君——大蕭的祁王殿下,陛下身邊的紅人兒,未能及時勸導陛下,釀成大禍,您會因此背上千古的罪名?” 蕭歟的身形一震。 他抬頭,恰恰看見對方一雙清冽的眼。 華枝原本柔和的眸光也在一瞬間變得凌厲起來。 她的眼中,滿是nongnong的探尋。 “王爺還在回避?!?/br> 她斬釘截鐵道。 蕭歟不自然地偏過頭去。 不知為何,當對方赤.裸.裸的眼神盯向他時,他有些焦灼。 “華二姑娘,”他的喉間有些澀澀的,“注意言辭?!?/br> 此刻是在東宮,在當今太子的地盤上,不是在祁王府,更不是在華府。 華枝對他的提醒恍若未聞,“王爺,阿枝只想問,對于這件事,您真正的想法是什么?” 她記得很清,上輩子,祁王舉兵謀.反之際,譚楷文曾說了這樣一段話。 ——他忠于百姓,不愚忠于昏君。 在這以智力相雄長的門閥政治中,他只愿追隨彪炳千古的明者。 上輩子,蕭歟站出來了。 那么這輩子呢? 華枝掩住眼底思量,一雙眸明明如月,亦是如明月般清冷皎潔。 她抿了抿唇。 蕭歟將茶杯放下,暗紫色的袖擺拂過桌案一角,下意識地輕輕喚了句,“華二姑娘——” “王爺,”不等他言,女子直接截去了他的話,“叔父,您當真要無所作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