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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況且養病這種事,藥物的治療雖是起著主要作用,然而那愉快的心境,也是一劑不花錢的良藥。金世陵所缺乏的,偏偏就是這一劑心藥。他那心里是清凈慣了的,從來沒有什么煩惱,如今忽然出了點差池,就總是心心念念的放不下。越想越煩,越煩越想,閉上眼睛就是桂如冰,又怕桂如冰事后長舌頭亂講,又怕桂如冰當時窺破了自己和桂二的關系……他在床上烙餅似的翻來覆去,被子不住的被掀起來,想要發汗,就總也沒能發成。后來金元璧也聽說了家中這三兒子的病情了,便在百忙之中抽出時間,特地從城北公館回來探望他。金世陵因為前些日子挨了他爸爸的揍,心有芥蒂,瞇著眼睛半睡半醒的,不大理睬這位老父。而金元璧在床邊坐了不到三十分鐘,便有秘書打電話來催他回部里開會,他一時無法,只得匆匆離去了。金元璧這廂剛剛離去,金世澤便緊接著回來了。大少奶奶見了他,木著臉不言不笑,他也是同樣板著臉,不肯露出好顏色。他從金元璧那里聽說了弟弟的病情,便特地跑回來看看情況。金世陵比他小了十多歲,是個名副其實的“老”弟弟,不由得他不多疼愛一些——對于金世流,他倒是淡漠許多了。金世陵病了一場,也受到了全家足夠的重視,心里倒是很安慰。而且隨著時間流逝,他對桂如冰的那份擔心也漸漸淡化,心靈不再受到折磨。這天,他穿了身新制的白嗶嘰西裝,胸前小口袋里又掖了條紅色手帕,自覺著是非常的漂亮了。剛要出門去找曼麗,忽見家中的聽差引了一位摩登女郎進來,仔細一看她那臉面,卻是周麗娜。金世陵生平,頂討厭矯揉造作的女性。所以這周麗娜美則美矣,卻是非常不對他的胃口。周麗娜沒有讀心術,哪里曉得金世陵對她的意見,還笑著向他招呼道:“三爺這是要出門嗎?”金世陵點點頭,憑空就生出了戒備之心:“你找我二哥?”周麗娜大大方方的點了頭:“是的,我找世流有點事情?!?/br>金世陵聽到這里,卻是請她就近在沙發上坐下了,又招呼傭人上茶,隨即笑微微的問道:“我是許久都沒有去看過話劇了,聽說周小姐又有新作上演,反響還很不錯,是嗎?”周麗娜掩口一笑:“并沒有新作公演呀!新作還沒有被世流創作出來呢!”金世陵故作驚訝的一拍手:“是么?嘿呀,那看來是桂如雪吹牛了!不過這也難怪,在桂二先生的眼中,周小姐的每一部作品都是百看不厭,永遠堪稱新作的!”周麗娜眉頭一皺,心想這金三說話怎么好像不走腦子一樣?當著我的面大談桂二,這算是什么意思?此時金世流從樓上走下來了,面對周麗娜,他那心中的情緒,處于歡喜與憤恨之間。所以做出來的種種歡迎舉動,也顯著很不自然。周麗娜本是穩穩坐在沙發上的,他卻還要蛇足的讓一句:“麗娜,站著干什么,快坐吧!”金世陵笑著拉了拉他的衣襟,口中說道:“二哥,你坐下來,我正和周小姐談的開心呢。怪不得桂如雪這樣喜歡周小姐,周小姐的的確確是位很可愛的女子??!”金世流曉得這三弟的用意,可是見周麗娜已經把臉漲紅了,卻又端了茶杯放在唇邊,強作鎮定的抿了一口。便搖頭嘆氣道:“老三,你不是要出門嗎?怎么還不走?”金世陵暗暗怨他執迷不悟,可他既然下令逐人,自己也就不好賴著不走。正要起身離去之時,忽然那門房里的聽差又飛跑進來了:“二爺,三爺,桂二先生來了?!?/br>照理來講,這在門房伺候的聽差們,那腿腳都是很利落的。但凡來了高等客人,不好讓人久等,便一人進來飛報,一人留在后面慢慢引路,以便可以打個小小的時間差。哪曉得這個方法,對于桂如雪這樣行走如飛的客人來講,卻是幾乎不起作用的。此刻這聽差話音剛落,屋內三人還沒反應過來,就見桂如雪已然出現在了客廳門口——神情態度倒是很沉靜的,全然不像個飛毛腿的樣子。金世流最先起立迎接:“啊……桂二先生,請進請進?!?/br>金世陵也站了起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一張嘴倒還伶俐,先招呼傭人看茶,然后就對著桂如雪笑道:“剛說起桂兄你,你就來了!真是巧的很??!”桂如雪本來就是一身的長袍馬褂,這時對著金家兄弟又拱了拱手,形象與氣質都像回到了前清:“來的冒昧,失禮了。前些天我在鹽務局遇到了令長兄,聽說世陵賢弟生了重病,就想來探望??上П灰恍┤邉绽p住了,一直沒得空——”他說到這里,那殿后引路的聽差捧著一摞大紙盒子走了進來,因為臉被盒子遮住了,所以看不清屋內談話的局勢,張口就插了話:“二爺,三爺,這是桂二先生送來的禮物?!?/br>金家兄弟扭頭看了一眼,只見那幾個五顏六色的漂亮紙盒子摞了足有半人來高,用細線繩緊緊的十字花綁好了,估計里面裝的大概是些西洋點心。金世陵不禁覺得好笑,又見桂如雪對周麗娜是視若無睹,便猜想這二人大概是玩完了——怪道姓周的又跑來找二哥呢!桂如雪在金家坐了不過三五分鐘,態度是客氣而有禮的,問候完畢后便提出告辭,其間并不曾向金世陵多看一眼。金家兄弟曉得他走的快,所以一見他起身,便做好了小跑的準備,以保證在送行時可以跟上他的步伐。至于那周麗娜,臉色就難看的很了。送走了桂如雪,金世陵站在大門口,拉著他二哥的手低聲道:“客廳里那女人肯定是讓桂二給玩膩甩了,一會兒也肯定要給你大灌迷魂湯,你可要心里有數,別讓她騙了?!?/br>金世流聽了這話,倒有點哭笑不得:“瞧你說的——我不是傻瓜,她也不是妖怪!這關系沒有你想的那樣復雜可怕?!?/br>“反正她不是什么好貨!婊子無情,戲子無義。她這兩樣都占全了!我現在要去長樂路,你好自為之吧!”金世流揮揮手:“你快走吧——滿嘴的就是胡說八道!”金世陵告別二哥,乘坐汽車去了曼麗那里。他病了這些日子,二人一直沒能相見。如今驟然來了,就把曼麗歡喜的不知如何是好,恨不能搭塊板子,把他高高供起來拜一拜。金世陵端著杯汽水往床上一歪,兩只腳拖在地上。一邊讓曼麗給他脫鞋,一邊大喇喇的問道:“這些天你還好吧?”曼麗抬頭笑著向他飛了個眼風:“不好,想你想的心疼!”金世陵仰頭想了想,又問道:“巷口那條小野狗還好吧?”曼麗不同他一般見識,隨口答道:“它好著呢!李媽總給它倒剩飯吃——都長成大狗了!”金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