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伽何等高潔，她在他眼里和緣覺、般若沒什么不同，他怎么可能動那種心思？

    謝青不言語了。

    瑤英寫好信，放下筆，“阿青，你從不在意這種事，今天怎么想起和我說這些？”

    以謝青的性子，別說她現在是迫于安危才不得不和曇摩羅伽共處一室，就算她哪天養十個八個面首，天天酒池rou林，或是刻意去勾引和尚，謝青眼皮都不會眨一下。

    謝青道：“各國公主都到了圣城，派人到處打聽您的事跡，城中的流言越來越多了，我聽到了一些?！?/br>
    聽她的語氣，那些流言肯定不是什么好話。

    瑤英沉吟了片刻，“都是因為我的緣故，連累了法師的名聲?！?/br>
    她出了一會神，把信遞給謝青。

    “阿青，這段日子我讓你熟讀兵書，跟著王庭的將官學本事，你學到些什么？”

    謝青答道：“學了些排兵布陣、行軍紀律的事?！?/br>
    “學得如何？”

    謝青想了想，道：“公主給我的兵書，我都能背會了，不過從沒實戰過，不敢說學會了?！?/br>
    瑤英點了點頭，“紙上談兵、坐而論道容易，到了戰場之上就不一樣了?！?/br>
    謝青手握刀柄，抬頭挺胸，站得筆直。

    “公主，我家自曾祖起，世代侍奉謝家，家中子弟代代追隨公子郎君上戰場，我雖然沒能承繼家學，但是只要公主一聲令下，我馬上就可以奔赴戰場！”

    瑤英心頭熱流滾動，嗯一聲。

    “阿青，這封信你親自送去給楊遷，帶上謝沖他們，即刻出發，之前信鷹送出的信楊遷應該已經收到了，他會在羊馬城附近等你?！?/br>
    她斂容正色，朝謝青一揖。

    “阿青，流亡的這段日子，我們經歷了很多事，你也看到了，我們想要回到中原，將來少不了和北戎一戰，你一定要跟著楊遷好好歷練?！?/br>
    謝青站起身，對著瑤英回了個軍禮，接了信，臉上依舊沒有一絲表情，眸中卻有異樣的神采在燃燒，目光堅定。

    她天生神力，資質遠超家中兄弟，但是父親卻沒有教授過她兵法，只因為她是個女子，不可能上戰場殺敵。

    現在，她要為她的公主、為自己而戰。

    瑤英叮囑謝青：“楊遷赤膽忠心，作戰英勇豪邁，但是為人狂放，有些冒失，他向來認為北戎人野蠻，行軍打仗靠的是蠻力，不懂謀略，覺得只要有和北戎人差不多的兵力、人人悍不畏死，就能輕松獲勝。你去了羊馬城，提醒他注意隱藏行跡，招募義軍不易，一旦被北戎人發現，他們就危險了?！?/br>
    謝青應是。

    瑤英召集其他親兵，交代了幾件事，親兵們領命，回房收拾行囊。

    謝鵬有些遲疑，憂心忡忡地道：“我們都走了，公主怎么辦？我留下吧?！?/br>
    瑤英搖搖頭：“我身邊留的人夠了，你們都身負重任，務必當心，不得魯莽行事?！?/br>
    擅長算賬的留下打理賬目，適合經商的已經去了商隊，人選是她仔細挑選的，把所有人留在身邊保護她，浪費了這些親兵的本事。

    她需要護衛，更需要領兵的將才。

    親兵們齊聲應喏，打馬離去。

    送走謝青他們，瑤英回屋，翻看老齊讓人送來的賬冊，親兵過來稟報，阿史那畢娑來了。

    瑤英放下賬冊，迎出屋。

    畢娑朝瑤英微笑，依舊風流倜儻，不過眉宇間一股深深的郁色，神思恍惚，滿頭金發都比平時黯淡了些。

    他來給瑤英賠罪，之前他的下屬想擄走她，現在事情平息，他已經處置了那幾個下屬。

    “是我一時失察，請公主見諒?！?/br>
    瑤英示意無事，目光在畢娑臉上轉了轉。

    “將軍，我們是朋友嗎？”

    畢娑咧嘴笑，“當然是?！?/br>
    瑤英抬頭看一眼庭院外的天色，日光晴好，遠處山崖被厚厚的積雪覆蓋，天穹湛藍如海。

    “不知將軍有沒有空閑去城外騎馬散散心？”

    畢娑愣了一會兒，點點頭。

    兩人騎馬出了王寺，城中正在慢慢恢復秩序，長街白雪皚皚，城墻巍峨聳立，早已經看不出動亂的痕跡。

    出了城，沿路一片茫茫無際的雪原，河水還未解凍，若是在中原，正是春暖花開的時節，王庭的春天還沒到，這幾天還時不時落一陣雪。

    瑤英身上罩一件團窠聯珠狩獵紋小袖夾袍，臉上蒙面紗，驅馬爬上山坡。

    畢娑跟在她身邊。

    親兵遠遠地綴在后面，山坡上風聲呼嘯。

    畢娑勒馬停下，問：“文昭公主想和我談什么？”

    瑤英一手緊握韁繩，一手攏了攏面紗，輕聲道：“將軍，我不是王庭人，受佛子庇護，和將軍結識，論理，我只是個外人，不該過問王庭事務?！?/br>
    畢娑笑了笑，“我和公主脾氣相投，公主不必和我見外?！?/br>
    瑤英看著他：“那我就不和將軍見外了?！?/br>
    她話鋒一轉。

    “將軍為什么不求娶赤瑪公主？”

    畢娑呆了一呆，一臉茫然，愣了好半晌，哭笑不得地道：“公主是不是聽說什么了？我和赤瑪公主之間絕不是那樣的關系，赤瑪公主年長于我，我把她當jiejie，她也只是把我當弟弟?！?/br>
    瑤英看出他這一句真心實意，絕無勉強，眉頭輕蹙，笑著道：“我誤會將軍了，將軍勿怪?！?/br>
    畢娑擺擺手，示意無事。

    瑤英看著他碧色的雙眸，問：“將軍，您不贊同佛子提拔張旭？”

    畢娑搖頭，“不，我明白王的打算，他這么做所謀深遠?！?/br>
    瑤英緩緩地道：“張旭立了大功，就該封賞，否則新的軍制就是一紙空文，他的晉升能夠讓更多底層士兵了解軍制改革。世人看到佛子連他都能提拔，軍中士氣一定大振，其他城鎮的殘兵也會主動投降，世家偏支爭著告發薛延那，局勢很快就能平穩下來……”

    她停頓片刻，問：“將軍對佛子忠心耿耿，也明白佛子的考慮，為什么這一次會偏袒赤瑪公主？”

    畢娑苦笑，“赤瑪公主當年眼見族人慘死，大受刺激，即使后來報了仇，她還是無法忘懷那段過去。只要遇到和張家、漢人有關的事，她就暴跳如雷，什么勸告的話都聽不進去，我只能順著她哄著她，等她氣消了，事情也就過去了，不然她會一直鬧下去……”

    瑤英總結道：“赤瑪公主暴躁易怒，得哄著，而佛子不會在意這些事，他理智，冷靜，清醒，所以你勸佛子順著公主?！?/br>
    曇摩羅伽從小在眾人的期望中長大，每一步都經過深思熟慮，他強大理智，不會出錯。

    赤瑪公主失去族人，脾氣急躁，眾人同情她的遭遇，對她多有忍讓。

    當這一對姐弟發生矛盾時，畢娑他們往往會選擇順著赤瑪公主，因為曇摩羅伽足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