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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玉一下子說不出話來了,他在玄解面前總是說不出話來,有時候是因為高興,有時候是因為生氣,這些時候大多是因為傷心,因此他只是怔怔地看著玄解,眼睛里流出雨來,那些他曾惶恐的東西頃刻間潰不成軍,所構造的防備土崩瓦解,這愛意彌漫過頭,將滄玉體內的凡人盡數吞沒。他本以為太過滿溢的愛會令人恐懼,如今才明白,并非是那樣的。“我不是狐族的大長老?!?/br>滄玉脫口而出,他沒辦法贈給玄解相同的感情,只能將自己僅剩的東西交付出去,他站在雨里,覺得冷意層層圍繞著,幾乎牙齒都打起架來:“我不是,我連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所以……所以是我對不起狐族,對不起春歌,她做什么,我都認了,可這與你無關?!?/br>“你為什么對我說這個?!毙鈫柕?,“很重要嗎?”滄玉輕聲道:“我不知道,可是我只有這個了?!?/br>這讓玄解想起了容丹,他在辭丹鳳口中得知了容丹為了變強所付出的代價,然而那個女子在腦海之中印象最深的,仍是那片花林,那輪明月,那小小的亭子里所敘述過的人間情愛。年少則知慕少艾,容丹幸而不幸,年少時就遇到了很好的人,文武雙全、心懷天下、才貌雙全,她那時候只想著吃飽飯,認識了那些達官貴人,方知道這世間如此廣袤,原來富貴人家也有許多無奈,方明白那些她曾艷羨的讀書人中夾雜著許多狗屁不通的草包。她的起點雖比別人低,但為人卻未必比其他的差,起碼容丹知道自己要走一條路,堅持走下去,知道自己不會永遠都對。可這個道理,許多人都不懂。不光光是如此,等到容丹見過世面,知曉這天底下許許多多新鮮人物了,權力金錢地位名利一股腦兒地涌到她面前,叫她唾手可得了,那從未見過面的父親又給她打開截然不同的世界——長生不老,壽與天齊,九重天外仙人降,魑魅魍魎妖邪洶。她不過是個姑娘,男女都是一樣,到了年紀初開情竇,難免對自己未來那一半有所幻想,見過最好的,就貪心想要更好的,許許多多條件都符合了,又覺得缺些動心的感覺。才子英雄、神仙妖魔,各有各優劣,自有自的好壞,那料事如神的太精、那忠厚實誠的太傻、那美麗多情的太叫人發愁,那剛毅正直的又憨得過分……玄解從沒對任何人起過心思,他知道滄玉與倩娘甚至赤水水都是很好很強也很優秀的存在,倩娘細心體貼、赤水水殺伐果決、滄玉博學多識,他們如同三座高不可攀的大山般立在玄解不算漫長的幼年期之中,可他從不曾在情潮懵懂間對誰晃眼錯愛。他鐘情那只奮不顧身的白狐,是不知歸處,便愿意賠上一生共沉淪的狐貍。玄解忽然呆住了,他茫茫然地問,腦子已有些不太好用了,如同生銹的齒輪卡住關節,急需回答來證明自己:“滄玉,你為什么愛我呢?”“這還用回答么?”滄玉覺得好笑,又有幾分難過,臉色就顯得詭異起來,他已經很習慣玄解脫線的思維了。“我要你說?!?/br>滄玉當他是問那個秘密,就低聲道:“因為你這般愛我?!蔽医o不了你更多更好的東西,只能將自己最重要的給出來了。“若是旁人也如我這般愛你呢?!毙饴牪坏眠@句回答,皺起眉來,執拗地又問道。滄玉就說:“那與我有什么關系?!?/br>玄解這才放松地笑了起來,他身體一滑,只得扶住桌子猛地吐出一大口黑血來,語氣倒是輕松:“那就好了,我只求這個?!?/br>耳畔似乎傳來滄玉驚慌失措的聲音。玄解迷迷糊糊地看見了一只白狐輕靈躍到自己的身側,它用尾巴輕輕掃過自己的脊背,低聲道:“我不是滄玉,可我也沒有名字?!?/br>那又有什么關系呢。玄解在心里靜悄悄地回答他:我是你的玄解啊。作者有話要說: 這一章修到了凌晨五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表達出那種感情,只是盡力了。有些字反復斟酌過又刪改,滄玉來遲一步而無知無覺的悔恨,玄解洞若觀火又心知肚明的結局。這個世界很大又很小,其實這章才是上一章那句話:在風花雪月里悄悄終老。該成熟的顯出了幾分稚氣,該幼稚的卻又老練沉穩,這仙鬼的世界里,過一份凡人的愛意。還活千秋萬代做什么。感謝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感謝投出[手榴彈]的小天使:我是一只大兔嘰1個;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佚名1個;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小透明14瓶;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第一百七十七七章等到玄解醒來的時候,發覺自己正躲在一個黑漆漆的空間里,透風卻無光,腳下的地是軟綿綿的,仿佛睡夢之中有誰拿著云朵將他包了起來。走了有一會兒,玄解顛來滾去,才意識到自己是在某個誰的袖籠之中,因著布料輕薄,針腳雖說細密,但到底不到能網住風的地步,因而并不覺得悶,只是他舊傷未愈就又受了重創,難免虛弱下去,此刻感覺到忽冷忽熱,又由于帶著他的這個誰正在行走,于是便更覺得暈眩了。袖子忽然墜了墜,玄解覺得自己被攬著放在了柔軟的墊子上,有只手護住脊背,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自己正趴在一雙腿上。是滄玉。玄解毫無由來地認定,這世間除了滄玉與倩娘,無人會對他這般細心溫柔,雖說有時候滄玉遠遠不及倩娘,但是倩娘如今并不在此處,她也不能一夜之間飛到山海間來,自然只可能是滄玉將他帶走了。既然是滄玉,那就沒有什么可擔心的了。于是玄解安然地趴在人家的大腿上,聽見那些含含糊糊的聲音透過風與繡娘們細密的針腳,吹進自己的耳朵里。其他人的聲音都不特別,可是滄玉的聲音便不同了,他今日聽起來簡直像另一個人,是玄解很小很小的時候一直見到的那位智者,那位長輩,那位胸有丘壑、眼中山河的狐族大長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