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幽雖然是君玉賢的師兄,但是現在沒有任何關系,估計這些“遺產”都會留給那顆小人參,那小娃娃快要失去師父了,再讓他洗碗未免過于沒有人道,更沒有妖道了。滄玉舀了幾瓢水將碗洗干凈放好,甩了甩手,這才往自己屋里走去。茅草屋離得不大遠,滄玉為了不撞上吃完飯之后的玄解,走得超乎想象地快,風吹過花草樹木,暗黑色的影子交織在一起,從這頭蕩到那頭,草叢此起彼伏,宛若魚群簇擁著海浪翻滾,帶起他飛騰的衣擺,搖搖晃晃地在地上重合了起來。人影在凌亂的風與暗影里突兀停滯住了,像是一張瘋狂變化的畫卷終于靜止了下來,連幽暗的月光都顯得清晰了。滄玉在夜色里辨別著遠方樹下站著的兩人,一個是謝通幽,另一個是玄解,嗚咽的笛聲伴著幾欲斷氣的間奏,優美流暢的旋律里好似憑空放進只尖叫雞搗亂,不知該夸贊其藝精湛,還是該先笑話那幾聲不堪入耳的“二重唱”。音律能緩解心緒,陶冶情cao,玄解有心學習是好事。滄玉心中沒有半分喜悅,他想起前不久玄解說的那幾個字,怒火仍在焚燒肺腑,可來得毫無緣由。他不該怨恨玄解,更不該責怪,玄解根本不明白那短短幾字對于他而言的意義。與完全不明白的玄解置氣能有什么結果。滄玉站在月光下,覺得自己好像喝了一壇酒,微微有些眩暈。玄解還很年輕,薄情的長相讓他看起來比往常的模樣平添了幾分銳利與冰冷,又讓滄玉錯覺那就是真正的玄解。他從沒覺得自己完完全全了解過玄解,可還是頭一次感到如此陌生。那個在滄玉記憶里還略顯得懵懂的少年撕破了皮囊,宛如風中刀、雪里劍,直直穿透心扉,肆無忌憚地攪動,淅淅瀝瀝帶出一地血rou,叫滄玉喘不過氣。那些對于滄玉只不過一笑置之的人生理解塑造出了玄解,他毫不遲疑地走上自己所選擇的路,如同滄玉所見過那些波瀾壯闊的故事里驚鴻一瞥的主人公。滄玉沒有想過那些塵封的文字會飄散下來,凝聚成玄解,與他兩相依偎,溫聲細語,說出最動聽的誓言,勸他飲下鴆毒。我不會拋下你。說來何等簡單動聽。你如何保證?你怎么能確定?你又拿什么來換我的信任?若我全心全意地相信了,你卻到頭來恍然大悟笑語道自己年少懵懂,不知紅塵,隨口許下無由來的允諾……難道滄玉還能勉強不成。重要的人未必是愛情,可以是友情、是親情、是……是一生的承諾。我將你視為最重,你也將我視為最重,千山萬水,艱難險阻,都不可斷絕。滄玉凝望著自己孤長的影子,隱隱約約仿佛綻出九尾的模樣,如看見水面的倒影,那纖瘦的妖狐借著月光仰起臉,冷漠而譏諷地凝望回來,漆黑的暗影與他融為一體,將狐妖與人胎強行糅合在一具身體里。可你看見的是我嗎?其實滄玉明知道這些是妄想,然而心頭人這樣的位置,若非千挑萬選,若不是萬中無一,那與紅塵滾滾的尋常人有什么區別,要是沒有區別,又談什么特殊。難道隨隨便便來個人,在滄玉的生命里來了走,走了來,就可以叫做拋下與回歸嗎?有資格么?配么?滄玉這半生算不上一帆風順,卻也算不上波瀾曲折,他難免會想,何必貪心呢,平安與快樂不已經足夠,即便身如浮萍無處可依,又有什么干系。出外游子難以落葉歸根的不知多少,他不過是蕓蕓眾生之一,并沒有特別在哪里,更沒有受什么優待,頂多還被迫帶了頂綠帽,算是悲慘里有點值得憐憫的所在,乏善可陳。只是人若不貪心,怎叫人啊。滄玉將羅網收起,只挑了一根藤蘿傾身躺下,縱然狐妖再如何纖細,終究不可能細過繩索,他如打秋千般微微晃蕩著,好似踏上萬丈深淵的獨木橋,搖搖擺擺,擺擺搖搖,仿佛頃刻間就會墜入無間跌個粉身碎骨。他想蜷起身來,又強迫自己放松,如尸體般靜靜般躺著,不要被玄解那句話妨礙。然而情海掀起波瀾,哪是滄玉一介凡胎,說想停就停得下來的。滄玉不想責怪玄解,又忍不住憎恨他無端將一捧灰燼挑出火星,燙得自己痛不欲生,心底被燒出個急需填補的大洞,風吹過,嘯出空洞的回音。他仔細聽。寂靜深夜之中,遠處笛音似有若無,他聽見空洞處傳來聲響,字字句句動人:“我不會拋下你?!?/br>滄玉安靜沉睡下去,夢中聲聲清朗,如溫柔的環抱將他擁住。人生七情六欲,他終究逃不過。……玄解并不是突發興致想跟謝通幽學吹笛子,他往昔并沒有覺得這聽來還算悅耳的東西有什么作用,直到君玉賢為了撫平他翻涌的心緒彈了一首曲子,方才知道妙處。倒不是不能叫君玉賢教他,只不過平日里光是針對入夢此術,就已耗去君玉賢過多心神,玄解再是直接,也知不該再勞煩君玉賢,干脆找上實打實的閑人謝通幽。謝通幽是個好朋友,差不多可謂有求必應,二話不說就點了頭。玄解的變化之術還成,先跟著謝通幽學了些基礎,又幻化笛子來,只是他這東西雖是似模似樣,但終究不懂音律,因此吹奏起來倒像是笛子劈了嗓子,只好訕訕作罷。“明日就下山了,我屋內多得是笛子?!敝x通幽笑了笑,伸手擦拭了下笛口,他不太喜歡與別人共用樂器,尤其是笛子這類,想了想道,“不然我們去跟君道長借琴,你粗淺學一些也可?!?/br>學琴相對簡單得多,玄解不無不可,就點了點頭。二人又去找君玉賢,道人點了點頭,沒什么波瀾,直接將琴送給了玄解,謝通幽扶著門,低頭笑道:“那琴看起來不俗,道長好大方?!?/br>君玉賢連門都沒開。玄解看到謝通幽轉過身后,臉一下子沉了下去,他的聲音仍是歡欣喜悅的:“撿到寶咯玄解兄?!?/br>看上去竟有幾分怪異。君玉賢的琴就掛在藏書間中,看不出來是不是名家手筆,不過整體造型頗為典雅,琴身下刻了“疏花照水,老葉沉溝”八字。這用詞即便“文盲”如玄解都看得出來并非好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