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7
─而現在,這身子,卻這樣疲乏,這樣沈重。再跑快一點吧,再快一點吧!何授想起慕商表哥曾經說過的那些話。他問自己說:“何授,你有沒有試過,痛的……想把自己往死里整……?”他對自己說:“何授,現在,我只糟蹋自己?!?/br>33何授有些暈車的毛病,不重,只是上了車後,會昏昏沈沈的頭痛。轉了好幾次車,問了幾次路之後,最終坐在了那個普通的平房里,報上了戚慕商的名字,喝著塑料杯子里裝的鐵觀音,小心的輕抿,害怕喝到一口的茶葉沫子。那個有些中年發福的女人就那樣隨意的坐在沙發上,穿著淡綠色的連身裙,短胖的白手在擺弄著一堆塑料吸管。何授安靜的看著她熟練的把一堆用錫箔包裹的白色粉末裝進透明的吸管,用打火機封上吸管兩頭,弄好的吸管在茶幾上擺了一小堆,等一切做完了。那女人從玻璃果盤里那起一把閃著微光的手術刀,將盤子里一大串金黃而飽滿的進口香蕉揀幾根從中間切斷,將吸管小心的塞進香蕉白色的果rou里,直至沒頂,最後才將切下的另一半,一根一根接了回去。她應該是很熟練了,做好了的香蕉如同先前一樣飽滿,牢固的分不清那幾根才是內有玄機的。女人露出一個富態而雍容的笑,帶著一股濃重的上海的口音,吳儂軟語,快的幾乎是含糊不清,她說:“不是阿拉說儂,儂既然是小戚噶兄迭,就好管管他,往後的日子還長著捏,阿拉縱然是生意人,也莫是末良心的人捏,莫好一次買剛多嘖?!?/br>何授花了一些時間才理解她在說什麼,她是奇怪何授為什麼買了這麼多──多的,夠兩個癮君子過一個月的了。他只是含糊不清的笑,拿著果籃提著香蕉就出去了,或許以後會和這個女人再見面吧。可與其花心思去打量這個傳說中的毒梟,不如多留些精力考慮一下,如何在進關的時候,盡量提著香蕉在大蓋帽面前走的氣定神閑。何授回去的時候,戚慕商已經幾乎只剩下一口氣了,整張臉汗的幾乎辨認不出五官,嘴里發出一些虛弱的喘息,沈默如死水的眼睛在看到何授的時候,突然如同火焰一樣的燃燒開來,“快,快幫我……幫我解開……”戚慕商嘶啞的喊著。綁他的繩子如果不是他實在過於虛弱,一定是早就被掙斷的了,縱然如此,那些粗布繩子此時依然毫不留情的因為他的掙扎,而深深烙進戚慕商骨瘦嶙峋的身子里,讓何授花了很長時間才一一解開。何授把他扶起來,讓他靠著墻,那些粉末隔著一層錫箔在火焰下燃燒,化成一股幾不可尋的煙?;鸸庠俅伟哑菽缴痰哪樣沉?。那張棱角分明的面孔在火光下,一時顯得有些扭曲,靜下來看又有些詭異的安詳。戚慕商是靠著墻享受那些東西的,他努力把頭低下一點,這令整個身子佝僂起來,何授不知道那腰板是不是曾經寧折不彎。這一刻屋子里安靜的可怕,何授出乎意料的安靜而平靜的看著戚慕商吞云吐霧,整個屋子都是黑的,那幅女神的翅膀隱沒在黑暗之中,照亮黑暗的只有那一點火光,那光亮代表的究竟是罪惡,墮落,還是救贖?何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隔了一段距離去看戚慕商,他的臉異常的白,眉眼特別的黑,光影在他的鼻翼處投下了大片大片的陰影,原本蒼白沒有血色的嘴唇,在這一刻異常的鮮紅,手不再發抖,心不再孤獨,傷不再疼痛。這一刻,寵辱攜忘。何授甚至聽到他在每一個呼吸的間隔,情不自禁的發出贊嘆般的吐息。有那麼好嗎?何授想。在那些迷幻劑作用下,這一刻的伊甸園里是否開滿了花朵,禁果是否依舊香甜,蛇是否還背身雙翼。人類懂得了廉恥,折下無花果的樹葉,聰明了,然後,懂得了愛。再然後,遠離天堂。這個世界里,沒有牧師愿意為黑羊放牧。沒有諾亞方舟愿意為俗人停留??墒侨绻B硫磺和烈火洗劫的蛾摩拿,都有亞伯拉罕愿意站在高崗之上為它祈禱,為什麼沒有先知和圣賢愿意為這些凡夫俗子再做一次祈禱,上帝為什麼不愿意再為我們再做一支方舟──摩西能用他開滿鮮花的手杖劈開紅海,我們卻已經絕望到了這個地步。只能在畫布上面才能描繪出希望。如果有一天,已經絕望到了這個地步,我們逼不得已的,逼不得已的放棄了自己。那麼死後,可以去天堂嗎?何授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如果有生命的時候都可以放棄,誰還會在意沒有生命後的故事。他不再看他的表哥,他發現這一次沒有流淚,他退出了畫室,爬上了樓梯,合上了鐵門,吱吱又啞啞的響過以後,他把身子平躺在鐵門上,試著再次去感受門里面那個把自己關在黑暗里的──和他一樣遍體鱗傷的男人。手中拿了一個打火機,在黑暗而空曠的打火機,點燃,又熄滅,然後,再次點燃。那個女人曾經說:“莫好一次買剛多嘖?!笔前?,買那個,他花了好多錢,也許這樣花下去,很快就會花完了,你說,他為什麼要買那麼多呢?何授疲憊的笑,然後試著挪動身子,找到墻,把身子靠上去,從口袋里拿出一根吸管,把粉末倒在一張錫箔紙上,學著戚慕商的樣子,用打火機在紙下點燃。在刺激的氣味下,他小聲的咳嗽著,然後安靜的把頭,更加的湊進那微弱的火光。狠不得──狠狠的傷害自己,傷害自己,放棄自己──你有沒有試過這種痛……你懂不懂這種痛?34發現戚慕商出走是在第二天的中午,那時候何授剛剛睡醒,整個人昏昏沈沈的,像是在鍋里轉過幾圈又被撈出來,每一根神經都在痛苦的叫囂,每一塊肌rou都變得很痛,頭痛欲裂,心情莫名的處在一個極端暴躁的地步。戚慕商留下來的便簽條就放在不遠處,上面寫著:抱歉,讓你看到了這樣的我。字跡清瘦,幾行字在便簽條上慢慢排開,孤零零的寂寞。旁邊放著一張畫展開幕的入場卷,時間離現在還有半個月。何授不知道戚慕商是用什麼樣的心情,在重新獲得清醒後回憶昨天的一切,他也不知道是不是每一道習慣了自己舔拭的傷口,在措不及防的時候暴露人前的時候,是不是混雜著破裂時血淋淋的傷痛。戚慕商是那樣一個驕傲的人,何授不知道他曾經有多麼的驕傲,這樣一個容貌出眾,家境殷實,才華洋溢的人,當他在愛情面前一敗涂地,以為一無所有因而無所畏懼的時候,骨子里刻滿的驕傲,又跳了出來,咬了他一口。何授不知道他昨天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