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4
消瘦而蒼白。何授看著那個人赤著的腳,腳趾也很長,第二只腳趾比大腳趾長一些。何授記得母親說這樣的人,往往很聰明。他是落魄的,他是孤獨的,卻透著一點桀驁不馴的氣質。有時候氣質往往比長相更重要些,何況這人并不丑,何授不是很會分辨外表,但是被他劉海後面的點漆一樣安靜深邃的眼睛盯著,呼吸會微微一頓。何授想起自己曾經看不慣蘇陌的打扮,襯衣的扣子時常敞開三四個,看上去有些流里流氣的感覺?,F在對比起來,蘇陌鴉羽一樣的頭發,實在顯得正派多了。“慕商表哥,大概會打擾你幾天,承蒙關照了?!焙问陂_口,在這個人勉強露出一個微笑。“你都三十了吧。連名帶姓的叫,不要像個娘們?!蹦腥宋⑽櫫税櫭碱^,他的精神似乎總是不是很好,蒼白的,消瘦的,高大的骨頭架子幾乎消損成一把瘦長的枯骨。何授微微點了點頭,叫:“那麼,戚慕商,打擾了?!?/br>從那天開始,何授就感覺自己的生活軌跡以至少是鈍角的幅度,偏離了原本的生活軌道。戚慕商的房子,正如他所說的,安靜,在市郊區安安靜靜的存在,只有晨光才會給這個老舊的屋子帶來一些新鮮的空氣和色彩。不用早起,不用熬夜,遠離喧囂,遠離鬧市。關了機的手機無法叫囂。何授花了一些時間去習慣這一切,剛開始總是一個覺睡到天蒙蒙亮就驚惶失措的起來,穿上衣服就要往單位感,等到沖到門前的時候才醒悟過來,慢悠悠的折回,把外套脫了,蒙著被子再躺一會,把回憶慢慢過濾一遍,一直過濾到想明白爲什麼會在這里,然後再起來,把眼淚擦干凈。這時候天往往已經大亮,于是再起來,拉一個布袋子出去采購,多買些青菜雞蛋什麼的,撒點鹽和油就是一頓飯,放在紙箱上面先涼著,然後開始掃地,拖地。這碩大無比的客廳其實比想象中還要亂,第一次打掃的時候,全是紙屑、垃圾和塑料袋,甚至還要玻璃碎片和不要的裝顔料鐵桶,角落里卻偏偏還有隨處亂丟的黑色內褲和發著異味的衣服,感覺是在一個工廠和男生宿舍里面漫游,等把地拖干凈掃好的時候,飯大概已經不那麼燙了,于是走到房間那頭,跪在地板上,敲地下室的小鐵門,大概敲幾分鍾,門就會從里面咯吱咯吱的推開。戚慕商還是那件衣服,不過水彩顔料已經在上面垢成了厚厚一層。他每次出來干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手洗干凈,洗的露出本色,然後勉強吃幾口飯,不多,就幾口。他消瘦而修長的手指拿著筷子的模樣其實很賞心悅目,吃飯的時候皺著眉頭像是在思考一道有關宇宙洪荒的哲學難題?;蛟S真有什麼悲傷的浪漫這種氣質,在城市間突兀的存在。之後放下筷子,又下去了。何授每次都會想,如果他沒來,戚慕商大概是不會放心思在吃飯上的吧。他想起那些快要羽化登仙的人,斷絕五谷雜糧,也是這樣一副桀驁不馴,什麼都不放在眼里的樣子。幾乎是從每一個下午開始,何授就有些無所事事了。他睡的地方是客廳最靠邊擺放的一張折疊床,翻身的時候總是咯吱咯吱想個不停,沒事做的時候,何授總是坐在上面,規規矩矩的開始坐著,腦子里面什麼都不想,就是坐著發呆,他幾乎已經開始感覺到自己的腦細胞呈直線一般快速的死亡,死的徹底。腦袋一片空白,在空白中依然大塊大塊的剝落,剝落的千瘡百孔慘不忍睹,一切破碎和剝落又偏偏在安靜中緩慢進行,他有時候甚至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剝落的是什麼,守候的是什麼,流淚是爲什麼。就這樣發了很多天的呆,本來還要一直這樣發呆下去的。有一次戚慕商破天荒的主動從地下室里面爬出來,看到何授大睜著眼睛安安靜靜的坐在床上,愣了一會,才叫醒了他,問他是不是無聊。何授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爲什麼發呆,于是只有搖頭。戚慕商看了何授好一會,才轉過身來,居然出門去了。他回來的時候抱回來一臺小型的彩色電視機,估計是平板車上收破爛的賣給他的二手貨,當著何授的面,把小電視機放在紙箱上,接天線,收信號,調臺。最後出影像的時候,他把遙控器放在何授手里面。然後又轉過身子,游魂一樣的進了地下室。何授過了很久才反應過來,然後是如饑似渴的盯著屏幕,從廣告看到新聞聯播,從天氣預告看到豐胸廣告。他那時候才知道自己原來已經不習慣寂寞了。他原來已經開始害怕寂寞了。和戚慕商相處的越久,越是相對無言。何授不知道搞藝術的人都有這種憂郁自虐的傾向,憂郁下面隱藏的是難以想象的瘋狂,在里面舞動的是一簇簇冰冷的火焰,時時刻刻準備跳出來,把周圍的東西通通點燃和焚毀。何授覺得自己在逐漸的發瘋,和戚慕商呆久了,覺得心里面隱藏的寂寞和孤獨越來越按耐不住。他有時候僅僅是靜靜的看著自己,就覺得生命總是痛苦的,哭著降生,哭著死去,卻必須麻木的活著。無言的寂寞像一把瘋狂的刃,一邊是在安靜的控訴,一邊是在瘋狂的怒罵。寂寞像是在不停撕咬自己的血rou,大聲叫囂,大聲斥罵,大聲哭泣。像是失去綠洲的旅人,在沙漠中一口一口的咬著寂寞和孤獨的心臟,一邊流著淚嘆息,說,好苦。看著電視,何授面對終于不再像死亡一樣寂寞的客廳,安靜的流淚。原來,只要……幸福過一次。只要一次,就再也忘不了了。後來有一天,何授一手端著微涼的飯,一手打量電視屏幕。屏幕呲啦呲啦閃了幾下,然後開始播報新聞,有著甜美聲音的女主播拿著稿子念道:“有商業天才的蘇陌將于今日正式接管其父在蘇氏集團的所有業務。蘇氏集團在三十年前,從一家小加工場發展到現在,已有……”何授愣了一下,然後盯著新聞報道上,那個人依舊俊美的臉龐,似真似幻,說不出到底是陌生還是熟悉。相濡以沫走到最後,終究會變成相見不識,擦肩而過?,F在想起來,泡沫散去後,一切都像一場荒誕的笑話。坐在一邊皺著眉頭吃飯的戚慕商瞄了幾眼小電視上面蘇陌那張模糊不清的臉,低低的咒罵了一聲,說:“媽的,人渣,倒胃口?!?/br>31何授聽了這話,猶豫了一下,才問:“為什麼這麼說?”戚慕商低頭又吃了幾口飯,才悶悶的說:“什麼為什麼,有錢人都不是好東西?!?/br>何授顯然是沒料到他這樣回答,只覺得太過武斷,於是問:“我聽說……你們家以前也……有錢過?”戚慕商毫不猶豫的說:“我那時也不是好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