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閱讀22
的也很辛苦,記得去上學的時候,一路都是坑坑洼洼的水,走十多里,出發的時候,天上還有零星的星子,過墳地,躺河水,第一次看到路邊的磷火,拼命的哭,風一吹,那火還跟著他飄,當時哭的不行跑回家里,母親擡起手就是一頓痛打,然後拿掃把把他趕出了門,可那些記憶太過零碎,在記憶中模模糊糊,到現在反而只記得青石板路縫隙中的黃花,開的一路一路的。他高考的時候拼了命的往城里考,考上了才知道大學有多貴,他眼睜睜的看著母親砸鍋賣鐵,賣雞賣豬,湊出來的也不過是一個零頭,于是借,一家一家的借,一家一家的帶著他磕頭。他那時侯就覺得人有臉,樹有皮,死都想站著,被母親硬生生按下去,磕!于是就磕了,從村那頭磕到這頭,錢借到了,頭也破的流血不止,到頭來只能是和母親抱成一團,哭,使勁的哭??尥炅藥е卤蛔有抡硖仔旅抟\新布鞋新盆子去上學。東西再新,又有什麼用?第一次,同寢室的人就笑話他枕套上那朵并蒂的牡丹,老土的打扮,含糊不清的發音。再往後,笑他蹩腳的發音,丑陋的書寫,漏水的鋼筆,還有他娘娘腔的性子。他用了一年的時間才知道大家在笑什麼,然後用一年的時間試著改,拼命在外面打工洗盤子,然後買羽絨服和鞋子,買他以爲可以買到的尊嚴。與此同時,大學晦澀的教學上他無能爲力,原來還有很多努力干不到的事情,天性不聰明,性格也不討喜,同學里不合群,老師也不會費力去記這樣一個名字。那時侯實在熬不下去了,母親就常常會扛一個大布袋來找他,給他捎些油茶面:在家里拿谷子芝麻,在磨上碾成粉,吃的時候拿紅糖對著水,一沖,香的不行。冬天里冷,就拿一點點,沖開一杯,在角落了一個人安靜的喝,水蒸氣會沖到眼睛里,不知道爲什麼就很想哭。這段記憶也不是很清楚了,可是刻骨銘心的自卑和怯弱卻永遠的寫在骨子里了。投入工作後,他希望能在鄉親們面前挺起腰竿,可是等到他們投奔他,他又只有打腫臉充胖子的請客吃飯。他以爲他出來了,是,他出來了,從鄉里??伤K究不能進到那舒適的上流社會中,被夾在中間不上不下,那邊也不能容,于是痛不欲生。大學四年,工作六年,掐指一算,已過了十年,人生里面又多少個十年。十年後,那些不愿意記住的回憶在記憶中淡去,泯滅痕跡。他終于可以說標準的普通話,洗了又穿,也有一兩見合體的衣服,在街上走的時候,終于不會再引人側目,他終于可以變成一個安靜的生命,遠離流言蜚語,遠離恥辱傷害,安靜的生存,安靜的死去。再後來,他忘了這安靜又多可貴,他選擇了一種可笑的勇敢。然後被一個人從安靜里拖了出來,流言和傷害鋪天蓋地的落下。比先前還痛,痛的多,卻不知道爲什麼不想哭了。馮洛在第二天來看他,他只說了一句:“抱歉,這是你的遣散金?!焙问诮舆^那沓厚厚的錢的時候,并沒有多說什麼。其實很不錯,他也許一輩子都不能有這麼多錢。他甚至努力擠出一個笑,應該很難看,因爲馮洛微微側過了眼睛。馮洛又說了一句:“抱歉?!?/br>何授想,又不是你的錯。也不是那個人的錯。是我錯了。他知道蘇陌爲什麼沒有來,醫生後來告訴過他,蘇陌去機場接一個朋友,似乎叫水水。何授笑著笑著就想,小丑這個結束,他終究無法勝任。是時候要謝幕了。他在病房回歸安靜的時候,從床上掙扎著站起來,換上染了血跡的那套衣服,拿手遮了那污跡,開門,走出去。29何授漫無目的的在街上走。肋骨一下一下的疼痛,放下手,那大塊血跡就那樣暴露人前,而何授此時偏偏像是無意間染上大片的番茄汁一樣,平靜而麻木。他覺得自己這樣子應該是狼狽的,身上未褪盡的消毒水味道,斷了的肋骨,破碎的鏡片,可笑的血跡,但事實上,他甚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加的從容,無論如何,他現在手里有了大把的錢。說是遣散費,不如是贍養費。幾個月前自己也曾有這樣一次逃離,那時惶惶如同喪家之犬,如今一敗涂地,卻是優雅的謝幕了。他想起那句詩——“輕輕的我走了?!彼麤]能輕輕的來,他是用最沒有尊嚴的方式闖入那人的視野,幾經榮辱,身心俱疲,終于贏得一個從容的退場。何授站在垃圾桶旁邊,順手把褲袋里冰涼的口琴放了進去。他突然莫名的想起那個人的笑容,白森森的牙從背後環住自己的溫度,牛仔褲下繃的緊緊的大腿,想起那個人在一家火鍋店里面專注的往里面放白蘿卜,和曾經坐在對面的女孩。那個人是狡猾的。他先是徹徹底底的折辱他,然後再是一點一點的布施溫存。像是一張密密的網,無孔不入,鋪天蓋地,躲無可躲,于是他節節敗退,束手就擒。他應該是想相信的,他相信過,怎樣無可救藥的人,也終究會等到愿意珍惜自己的人。每一個轉彎通向的都是大道康莊,每一個山坡後面都是千里牧場,每一片荊棘後都是落木繁花,每一次等待後都是良人歸鄉。他曾經不怕等待。他也曾經不怕傷害,他以爲自己不會再痛了,一無所有的人還怕什麼傷痛,後來發現自己錯的離譜。何授愣愣的邊走邊想,如果他不走,那麼蘇陌前緣再續後,應該也不會拋棄自己,大概自己也能掙一個宅院,像是帝王後宮三千,翹首而待,終日等待,少則三四天,多則一兩年,說不定只要全心付出,寵辱攜忘,還能等到蘇陌回心轉意的一天,哪怕那時山已枯水已竭天已崩地已裂。望斷了流年,也要徹夜數流星飛過,許下誓愿。可惜他終究做不到。何授幾乎是欣喜的發現:原來自己并沒有那麼賤。人終究無法,一點也不珍惜自己。尊嚴可以不值錢,卻終究做不到,一點都不值錢。何授想:如果是那樣天懸地隔的愛情,還是不要要了吧。人們總喜歡傳唱那些麻雀飛上枝頭的故事,一朝咸魚翻身越過龍門,守得云開見月明,得到權貴垂青,也許并不是什麼幸事。鷹擊長空,魚翔淺底,天地悠悠,卻如何能成就的了飛鳥和游魚的愛情。而他和蘇陌,身份地位,哪里隔的是千山萬水,分明是……天地懸隔,云壤之別。他當初怎麼會傻的要去奢望什麼?真是——蠢透了。這距離哪里又是等待能填平的了的?等待不過是再開始一章新的奢望和愚蠢。等待中,有人能哭斷長城,有人能越過銀河,可那是終究是故事,水月鏡花,虛無縹緲,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