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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五并沒有片刻停留。一個晚上熬下來,他臉上疲憊顯而易見,天邊一點一點透出來的亮光讓他的雙眼感到一陣陣的刺痛,幾乎要流下眼淚來。他轉頭看看從公安局出來后就一聲不吭的方措,溫聲道,“小措,先回孫叔家,今天就不去上學了,咱先睡一覺,有什么事兒等醒來再說?!?/br>但少年緩慢但堅定地搖搖頭,聲音粗啞帶著nongnong的鼻音,“我要回家?!?/br>老五簡直拿他沒辦法,這孩子倔起來十頭牛都拉不回來。老五也不再勸了,心里打定主意這幾天就住方牧那兒了,他得看著方措,總覺得一不留神,這孩子就能干出大事兒來。一路無言,將車子開到方牧家門口,還沒停穩當,就見本來如同木偶般的少年忽然瘋了一下地跳下車,朝屋里跑去。老五嚇了一大跳,連車都來不及熄火,趕緊追進去——大開的門里邊,他們擔心了一宿的牲口正跟沒事兒人似的坐在飯桌旁,端著一個人臉大的飯盆,飯盆里是冷飯拌著糖醋排骨的汁兒。他腳下,狗東西同樣一盆排骨汁拌飯,一人一狗,吃相一樣的兇殘。☆、第五章方牧成功煽動出人神共憤的效果,老五一口氣差點沒上來,就見方措顛顛地跑進門,像怕他叔噎著似的,倒了杯水放到他手邊,然后就沉默是金地立在桌旁,眼珠子一錯不錯地盯著方牧的臉。老五一看這情形,想要罵出口的話又滾回肚子里,心里一時滋味難辨。方牧的外傷已經草草包扎過了,順手拿過水杯喝了幾口,抬抬眼皮,問:“貨呢?”“還在公安局,明天我去把車開回來?!鳖D了頓,考慮到有些情況不便在孩子面前講,老五溫和地看向方措,“小措,你叔也回來了,一晚上沒睡,趕緊洗把臉睡會兒?!?/br>方措充耳不聞,依舊一動不動地像根木頭似的戳在他叔旁邊。方牧揮揮手,“進屋去?!?/br>一向聽話的方措這回卻拗了性子,紋絲不動。方牧意外地一挑眉,“怎么?還等著人給你唱搖籃曲???”這話一出,老五先不樂意了,“干嘛干嘛,人孩子為你擔驚受怕一晚上了,能說句人話不能?”轉頭對方措同仇敵愾道,“甭理你叔,他就是個傻缺。這一晚上下來夠嗆的,小措,坐下,也別挑什么了,先吃點東西填填肚子?!闭f著,還真的反客為主地拿了碗來,用熱水泡了冷飯,就著昨晚的殘羹冷炙,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方牧,“……”良久,方牧開口問老五,“有煙嗎?”老五摸出一個扁扁的煙盒,里頭還剩三支煙,兩人一人點了一根,傾云吐霧間,老五憂郁的小眼睛望向方牧,“你說,這事兒咋整的呀?”方牧神情淡淡,“沒事,就碰上個神經病,正當防衛?!?/br>他說得簡潔明了,老五一簍的話在肚子里翻騰,全堵在喉嚨口,最后只是悶頭抽煙,將最后一根煙也抽完了,拍拍褲子上的煙灰,站起來,“那行,有什么事兒以后再說,我先回去了,你休息?!?/br>方牧躺在床上,兩手枕在腦后,睜著雙眼,視線中的天花板漸漸扭曲成一雙血紅的眼睛,那眼里充滿不敢置信和絕望,以及滅天絕地的恨意,耳邊似乎還有少年凄厲得如同惡鬼的喊聲,他喊他,“方牧——”,映襯方牧一張無動于衷冷硬的臉。方牧閉上眼睛,決然地摒棄掉腦海中不合時宜的回憶,將自己沉入黑甜的睡眠中。同一時間,方措也躺在自己房間的單人床上,瞪著天花板,盡管身體疲累卻毫無睡意,不由自主地豎著耳朵聽隔壁房間方牧的動靜。這種事兒,還是他剛來那會兒才做的,那時候,他年紀小,總怕有一天方牧嫌他累贅,將他丟了,因此時時保持著警惕,分分鐘做好卷包袱滾蛋的準備。這些年,他和方牧,不像父子,當然更談不上像朋友,卻以一種很另類的依存關系“相依為命”著。方牧雖然脾氣不好,甚至很多人都覺得難相處,可方措覺得,他是了解方牧的,這種了解,令他有一種隱秘的沾沾自喜。但這回的事兒,在他的心里升起一種不安,這幾乎接近于一種野獸的直覺。方牧的房間里一點動靜也沒有,方措悄悄地起床,無聲無息地打開方牧的房門。方牧直挺挺地躺著床上,跟躺尸似的,這種怪異的睡姿從方措小時候開始就沒有變過。方措悄無聲息地走近,霍然對上一雙黑不見底死水無瀾的眼睛,還沒有反應過來,就被一股大力甩到墻上,在劇痛到達神經末梢前,喉嚨被一只鐵手箍住,幾乎要將脆弱的脖子捏斷,死亡的陰影瞬間籠罩。方措眼前一陣陣發黑,模糊的視線里是方牧面無表情如同一臺殺戮機器的臉。下一秒,那雙眼睛里閃過驚慌失措,飛快地收回手。方措覺得稀奇極了,懷疑自己看錯了,想要睜大眼睛看清楚,身體卻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新鮮的空氣涌入肺部,喉嚨火辣辣的疼,他控制不住咳嗽起來。耳畔傳來方牧暴怒的聲音,“誰他媽讓你在我睡覺的時候進來的?”方措捂著喉嚨艱難地抬起頭,方牧居高臨下地看著自己,一張臉又冷又硬,絲毫看不出驚慌失措的樣子,仿佛那只是他的錯覺。方措壓抑不住不安的感覺,問:“方牧,你怎么了?”方牧只是冷冷地看他一眼,“沒你什么事兒,滾去睡覺?!?/br>方措被激怒了,像只小獸,瞪著方牧,目眥欲裂,拼命咬著牙,好像要將方牧撕下一片rou似的,在這種憤怒中,還包含著一種方牧永遠不懂的委屈。可惜方牧粗枝大葉,又霸道慣了,完全無視。第一次,方措跟方牧冷戰了,這種冷戰,完全是方措單方面的。整整一星期,小崽子家務照做,學照上,就是冷著一張臉不跟方牧講話,完全當方牧是空氣。這種狀態一直持續到方措的班主任上門家訪。對照著手上的地址,李老師遲疑地往半開的院門里頭望了望,問道,“請問,有人在家嗎?”一個男人嘴上叼著煙,一邊往身上套著一件體恤,一邊從屋里走出來,在屋檐下站定了,一只彪悍丑陋的大狗屁顛屁顛地跟出來,在男人腳邊蹲定,虎視眈眈地瞧著來人。男人從嘴里拿下煙,銳利的目光打量了李老師一遍,言簡意賅地問:“找誰?”李老師看著眼前這個渾身上下寫著“我是社會不安定因素”的一人一狗,心肝顫了顫,盡可能的用溫和而無害的聲音說:“你好,我是方措的班主任,你是方措的叔叔嗎?”方措回來的時候,李老師已經離開了。今天是周六,數學老師召集了幾個班上平時學習成績好的每周六上他家補習,方措是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