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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淵看他一眼,暗自度量此刻情勢。南宮熾孤身一人,自己要在中途設法逃走,并不為難。又見夕陽落山,澤中河汊沼澤,極是荒涼,幾乎不辯道路。自己若逃入澤中,卻不知前路如何?忽爾便想起昨夜步回辰“為我活著”一語,胸中一震;又憶起步回辰與自己靈珠相通之功,心頭溫暖,當即轉頭對南宮熾道:“好,我跟你走?!?/br>第103章兩地一心楊百安一直到了武都郡步天軍轄地之內,才知道自己當時沒有叫醒沈公子,擅自作主是闖了多大的禍。步回辰自幼明心練武,性子持重,再大的怒火也不形之于色,但是其間的威壓迫人,足以讓天下人膽顫心驚!他盯著囁嚅不安的楊百安,一個字也沒有多說,陰冷果決地取過了教中諸令,將南宮熾所持的親軍令盡皆取了出來,在掌中握了一刻,再張開手掌時,數根銅令已被他的狠烈掌力揉成了一塊軟銅!饒是他身側將帥們身經百戰,也在這無上內力與無邊怒火中凜若寒蟬!步回辰扔開手中廢令,下令傳訊北軍,立刻襲擾定泰密送都門澤的馬隊,決不能讓他們與危須王會合!又令道:“去南軍中見危須公主阿曼,傳我口喻:留辟塵珠在此。公主自回馬衢城,一旦危須有變,立即出關歸國!”這是在將危須新王的軍了,眾將不敢怠慢,立刻動作。步回辰又連連下令:命楊百安戴罪立功,星夜馳往西軍,向陶門澤方向移動;一旦武都郡中有變,立刻掩殺退往西南一帶的定泰軍。又令謝雁齊率部隨太微星主往天仁山方向,聯絡教徒,俱各起事,擾亂定泰軍后路……種種安排,苦心孤詣地逼向寧王在戰局中布下的定泰勢力,最后,步回辰森冷掃一眼身側將士,道:“有來無往非禮也,今夜本座回請寧王,要他明天一早,率軍滾出陶門澤,送武都郡給本座作此番封王的賀禮!”步天軍數月受迫,日間受辱,早已憋了一肚子的怨氣。聽教主如此安排,無不大喜過望,齊聲應諾。戰甲嗆啷,刀劍鳴匣,分頭行事。若非此時武都郡還在寧王控制之中,只怕此時城中已是千騎飛馳,金戈轟鳴了。步回辰傳令完畢,也打算回帳自作準備。卻見眾將皆去,惟叔父鐘長源還坐在側座之中,半瞇半睜地撩著眼皮,一言不發地望著自己。他深知這位叔父性子,毫不理會,起身便要轉入后帳。鐘長源見狀,氣的一厥胡子,道:“阿槎你明知道我有話要跟你說,你還敢躲!”步回辰聽他生氣,不動聲色,應道:“侄兒不敢,此時大事當頭。叔父教誨,待侄兒平了西北,再恭領不遲?!辩婇L源罵道:“你少拿腔作調地敷衍我。你令也發了,軍也調了,我還能讓你收回來不曾?”步回辰道:“既如此,便請叔父立時隨謝將軍出城。天仁山一路教徒匯集,非是正規行伍,要定軍民之心,絕少不得太微星主!”鐘長源怒道:“這個也走了,那個也走了。你呢!你孤單一軍在城中,跟寧王針尖對麥芒的干起來?”瞧一眼方才他丟在地上的那一把廢令軟銅,恨道:“你步教主就算是力撥山兮的楚霸王,只這千余騎兵,又干得過寧王陶門澤中的數萬精兵?”步回辰冷硬道:“不過數萬離鄉背井的長安禁軍,只怕布不了侄兒的十面埋伏?!辩婇L源一拍扶手,怒道:“十面埋伏是布不下,但是就憑他在陶門澤中的數月布置,足以跟你步教主在這亂局之中,打個三局連環的生死劫!”“生死劫”三字如電閃雷鳴,倏地劃過步回辰陰云密布的眼底天空!鐘長源看他一眼,放緩了聲調,道:“阿槎,你方才處置,沒一處不妥當的。叔父不管教務,也不能挑剔你什么。但是你捫心自問地應我一句:你這樣雷厲風行,以身犯險,就當真沒有一點兒私心么?——你……你真要為了那……那……”他這些時日已與沈淵處得頗有情誼,終叫不出“僵尸”字樣來,只得道:“……那沈公子,破釜沉舟地攪亂當下戰局?”見步回辰神情剛硬如鐵板,又勸道:“沈公子明大義,曉是非,深通機變之道,便是被南宮兄妹挾持住了,他也必有自保之道——”話未說完,已見步回辰一直不曾動容的臉上,閃過一絲極怒極哀的目光。他是看著自己這個雄才大略,驕傲自許的義侄長大的,何曾見過他露出過這樣真情流露的目光?一時竟住了口,說不下去了。便聽步回辰沉聲道:“正是因為沈公子明大義,曉是非。因此在這樣局中,無論是南宮兄妹,還是鄭澤,乃或爾班察,一旦相欺于他,他必然寧死不辱!他若有個三長兩短……”他看著沉吟不語的鐘長源,沉重道:“叔父。侄兒知道您老要說些什么。侄兒雖無蒼生望謝安之德,卻也有逐鹿天下之志,長輩教誨,教中基業,不敢或忘??墒恰薄酢跻豢萄g劍柄,剛勁決絕道:“侄兒便是能縱橫天下,橫絕四海,回首一世卻不見半分真情,也不過是世間一個無可奈何之人罷了!”說著,向鐘長源拱一拱手,道:“天道茫茫,侄兒不識;生死有劫,侄兒不悔便了!”轉身出帳,大步去了。鐘長源被他一席話震在當場,作聲不得。半晌,才喃喃道:“無可奈何,生死不悔……嘿呀,癡兒,癡兒……”又是一掌拍上椅子扶手,那硬木座椅哪經得起他這樣的掌力,“咔啦”一聲,四條椅腿,一齊震斷。鐘長源在地上一撐,跳了起來,在地上轉圈圈,氣道:“丹丘那老渾蟲,一遇了事,影兒都見不著!”想著要是老兄弟在此,也能一人去天仁山中安民,一人在這里助著步回辰破敵。轉念一想:丹丘然諾是恨死了南宮兄妹的,要是他此時在此,必然更生枝節。他氣得無法,卻見外間謝雁齊的親隨已經悄悄備好,前來躬請他出城跑馬。鐘長源萬般無奈,只得隨著謝雁齊等上了馬,悄悄離城而去。夕陽之下遙望一刻陶門澤,見河漢交叉,道路芫雜,仿佛自己當初為侄兒算出“臨”之一卦的四十九根蓍草,被天道不仁之手,漫不經心地亂散在了蒼茫人世之間。此時的沈淵被南宮熾領著,也在其中的一條河澤交錯之處安頓了下來。南宮熾曾奉步回辰之命,來都門澤中作過前鋒哨探,對澤中地形熟悉了大半。因此駕著馬車涉過一處淺淺沼澤,到了澤中空地之上。那里灌木叢生,遮風擋雨;又因河澤相圍,極易藏匿,確是此時幾路大軍虎視之中,最好的安身之地。沈淵在灌木叢中轉了一圈兒,問道:“這倒是個好地方,你也教南宮蝶藏到這兒來么?”南宮熾卸下車馬,清理積葉,聽沈淵問起,便嗯了一聲。沈淵冷笑道:“你覺得以步回辰的秉性,他會放過南宮蝶?”南宮熾聽他嘲諷自己,也不生氣,只忙著從車中搬下褥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