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穩了?！标悵擅髋牧伺睦盥宓募绨?。

陳澤明和李洛一直熬到渡邊的信號顯示休眠了，才開始動手。

午夜三點42分。酒店。

陳澤明興趣極其濃厚且速度飛快。伊諾伊特III機械人從前只在凡塞爾城有一臺，但這一臺在指揮新機械軍之前很少在公眾面前出現，他的好奇心再怎么燃燒也無處施展—李洛從來沒說過他手腕上的芯片是伊諾伊特III型，偶爾談起，也只是很平常地說：“我弟弟高中畢業了，明天去參加他的畢業典禮?！?/br>
陳澤明花了好久才明白李洛手腕上的監護人芯片就等于“他弟弟”。他大學時一直秉承的“別把工具當人”的三觀被嚇得稀碎。他那時不懂李洛，現在才明白時代的變化根本不等他。

陳澤明的屏幕進入了非常雜亂的一顆大腦。

渡邊并沒有他表現出來得那么像人類，程序把人格壓得死死的。他的腦內絕大多數地方安裝了多重防火墻，甚至攻擊程序。渡邊的大腦被他自己牢牢鎖死，而陳澤明只能看到他的淺層記憶，高等運算量，被監護人牢牢壓制在9.0。亂七八糟的，這邊的8.0能給出初步解碼，但很有限。李洛是從李思的角度揣測，沒預料到渡邊的腦內信息如此不正常--當然或許是李斯特展現給他的，都是他更加像人的那部分。李洛另外接入導出的信息，換了幾種方式解碼。還剩19秒的時候，他們終于退了出來。

多處工廠地址。

折騰到了天亮，他們終于把這些工廠地址翻譯了出來。證據有了，他們有一家機械人生產廠家的核心技術和死去的機械人在游戲里被偷竊的數據一模一樣。在渡邊腦內這是在“工廠”的條例名下，但李洛根本找不到這間工廠的正式注冊。

非法運營。

這邊陳澤明還在敲鍵盤。近兩個月的科研試驗中，還有一大串代碼，陳澤明解了一段奇怪的東西，覺得像是配對的數字內容，不大明白。李洛研究了一下，早上六點半的時候，他在晨光熹微的冬季早晨，凍出了冷汗。

岱水病毒變種的基因排序。

文件名稱翻譯過來是“Jane·Lee”--李簡月的英文名。

陳澤明沉默地看著李洛瞬間就變了的臉色。他知道李洛的jiejie李簡月死于岱水，全國人民都為此哀悼?，F在突然從渡邊這里撬出專門為李簡月改編基因序列的岱水病毒，他了解李洛，這個人可能會做出什么事情。

“洛總，這話我大概不該說，但是我和韓伊伊在前年那次事情中都欠了你一條命。無論你想干什么，搞死渡邊也好，送上凡賽爾城的法庭也罷，一句話的事，老明萬死不辭?！?/br>
“那件事是應該的?！崩盥逋ｎD了一會兒。

他心煩意亂地打開窗抽煙。

李簡月查到了什么嗎？她沒有給李洛留下任何這方面的信息?；蛟S是李洛還沒有仔細查找。李簡月病故前駐守新南方，地點是吻合的，既得利益者是馬克·馬里蘭，但他有什么動機呢？

李洛不覺得這個滿口吹牛的蠢人能動手殺害李簡月?；蛘呔褪嵌蛇叺募瘓F。

他在樓下的便利店買了兩瓶能量飲料給自己灌了下去，然后聯系了艾麗西亞。

陳澤明一晚上沒回家，被女朋友的通訊請求打爆了終端，他匆匆忙忙地趕了回去：“記得到時候給我作證啊洛總！要幫忙直接說！”

李洛擺擺手讓他趕快回去安慰老婆。

李洛看了看時間，七點五十九，李思應該起床了。他剛剛準備發送一個通訊請求，李思就撥了過來。

“到了？”

“嗯。剛準備找你?！?/br>
“昨晚沒睡？”

李洛笑了，“猜得好準。你在干什么？”

“邊境外機器人有點事情，我也剛回駐地，一晚沒睡?！?/br>
“無線充電好用嗎？”

“很方便。你注意身體?！?/br>
“好。你忙吧?；匾??！?/br>
他聽到李思在那頭笑了：“你也是?；匾??！?/br>
李洛從前出差都像是一匹脫韁野馬，不是酒局上喝到醉生夢死，就是忙到上吐下瀉。李簡月多年不歸家，李洛覺得自己如果暴斃街頭，也只有過兩天被韓伊伊或者陳澤明發現訊息不回，才能幫他收尸。李思回來這一年多，他覺得自己變得不敢出事了。

李思是想和他就這樣過下去嗎？

可是現在這樣，將來呢？

李洛從前不打算和誰一輩子過下去，如果像葉華和李卿疏那樣，30年后，感情煙消云散，沒什么意思?？伤裁靼?，那兩個人即使有機會重來一遍，也會選同樣的路。

李洛覺得自己需要再賭一次。

有問題的消息迅速通過互聯網傳播出去，這游戲本來很火，全國各城都開始玩起來。游戲負責人找上門來，韓伊伊動用關系找了兩方在網絡上的接觸性證據，掐著證據說你們偷我們的數據。游戲公司一看，趕緊甩鍋渡邊和自家倒霉的游戲工程師。韓伊伊說不行，你做不了主就把你們老板叫來，要么賠償，要么我馬上就全部數據公開，在凡塞爾城告你們侵權加謀殺。兩邊正在此消彼長的時候，出大事了。

李洛到達新土地的第五天開始，各地出現人類玩家閃退，并緊接著人體昏迷的情況。送院不治身亡的情況在四天之內達到了33例。這在已經極少有人病故的時代來說，除卻因戰爭而陣亡，是一則前所未有的恐怖新聞，堪比小型岱水爆發。

除此之外，九月尾在柯林楠區因為走私而被捕的兩名未成年自殺的尸檢報告終于公布，確認是自殺。而另一位三十六歲的成年接頭男子則于被捕當晚受傷，十二月底試圖逃出拘留所時被警方槍斃。

游戲導致人類死亡，這終于引起了首都方面的重視。游戲公司總部位于新南方最繁華的城市彌賽城，機械人與人類合資，凡塞爾城那邊來了一隊特警，三名人類兩名機械人，專門負責調查此事。

一月二十二日，機械管理會拆分暫停，應內閣要求，與這一隊空降的警察合作，查辦此事。

沒說誰支援誰，命令里寫的就是合作。李洛琢磨這張文件了好一會兒。

“機械管理會李洛?！崩盥迳斐鍪治樟宋諏Ψ降氖?。

“凡塞爾科技警隊副隊長菲利普。你好?！狈评諅€子很高，外套下的肌rou展示出沉默的力量感，他貌似客氣地笑了笑，“時間不多，我需要你們手上全部的資料?！?/br>
李洛平靜的時候，大多是疏遠的感覺。他確實長得順眼，雙眼皮，眼形偏狹窄，鼻梁挺，含珠唇，側面如刀割。但如果他徹底抹去所有的表情，就比如現在，流露出的是一種鋒利的攻擊性，這是他給菲利普的第一印象。

“你跟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