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克推多惱火地瞪了他一眼，“你知道我要問的是什么，再裝傻我就踹你下去?！币蚩ㄏＡ_看了看腳下起碼百米不止的六十度高坡，背脊寒了一下，老實地回答：“不會。小橋流沙是公主，就算我是貴族，也不足夠匹配她的身份?！薄斑B你都配不上小橋流沙，難道克羅克司尼能配上愛麗絲兔？”終于說到點上了，狄克推多又冷笑了一聲，“他是元帥之子，還是總理的弟弟？”西塔爾并不是傳統的君主集權帝國，而是一個王室軍方政黨三足鼎立的分權國家。放眼西塔爾，能與西塔爾王室的公主們門當戶對的也只有軍方與政黨兩邊最高掌權者的近親。像因卡希羅這樣的貴族，說破天也不過是被王室所統御的臣子而已，根本不可能被列上公主的夫婿候選人名單。西塔爾王室如今地位微妙大權不保，絕不可能輕易就把公主嫁出去?！皠e說那些身份，他恐怕連貴族都不是吧？”狄克推多盯住因卡希羅，“不要告訴我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愛麗絲兔就是愛麗絲公主。你告訴我，西塔爾三世會舍得把他的公主下嫁給一個平民嗎？”一片寂靜，高地的風吹得人發冷。因卡希羅最后笑了笑：“推多……原來是這么想的啊。推多很重視身份地位嗎？”“不是我重視不重視的問題，我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钡铱送贫嗫粗f，“小橋流沙喜歡一個人，尚有一搏之力，然而你告訴我，愛麗絲有什么？”“她什么都沒有，她做主不了自己的婚姻?！薄斑@樣……很悲哀啊?！薄氨?？她已經夠幸運了，能像她這樣無憂無慮生活的人有多少？因卡希羅，你敢說你不羨慕她？她不像你這樣，她不用背負什么責任，不用努力不用去逼迫自己，不用步步為營擔心一步走錯全盤皆輸。她只是沒辦法選擇愛情而已，但她已經得到了這么多，愛情真的很重要嗎？”“很重要啊……”因卡希羅輕聲說，“所以我并不羨慕她。至少我可以去喜歡自己喜歡的，有機會和他在一起。這就是最幸運的事了，活得累一點又怎樣呢。推多，錢與權真的很重要嗎？”“這個問題你應該比我更有體會才對?！钡铱送贫嗝鏌o表情，“被錢權束縛二十九年的人是你不是我，過得再苦，我比你自由多了?！币蚩ㄏＡ_苦笑了一聲：“有時候真的覺得活著很累啊?！薄暗侨松@么短，活著總比選擇死亡好吧?！钡铱送贫嗖徽f話。他是選擇死亡的人，所以也不會去花費力氣理解因卡希羅的想法?！巴贫?，如果你的生命只剩下兩個月，你會做些什么才不覺得遺憾呢？”因卡希羅問。狄克推多一愣。他下意識還以為因卡希羅知道了什么，但他扭頭去看對方的眼睛，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因卡希羅的預感每一次出現都很準，可惜他本人卻常常無所察覺。狄克推多笑了笑，那個笑容在黑夜中看不清晰：“我有什么選擇。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兩個月，我就要竭力把西塔爾攪得天翻地覆?！薄鞍炎詈蟮纳I給仇恨，不會遺憾嗎?！薄盀槭裁匆z憾。我做了想做的不是嗎？”“但你不會開心啊?！薄澳阍趺淳椭牢也粫_心？”“我猜的。你看起來其實不像喜歡復仇的人，推多。你喜歡自由，喜歡自由的人不愿意去背負仇恨，那樣他們會飛不起來?！薄班?，活就是活死就是死，哪來那么多情懷。你是不是進游戲前忘記吃藥了？”“推多，你不問問如果我只能活兩個月，我最想做什么嗎？”“哦，你想做什么？”“和你在一起?！钡铱送贫嗖[起眼：“你在開玩笑？”“我這輩子就喜歡一個人，就愛一次啊?！币蚩ㄏＡ_笑，“我活得很累，真的很累。我就想偷偷地開心一下，如果我只能活兩個月，那這兩個月就是我這輩子最后的機會了。我不想死了都后悔，人沒有來生啊推多?！薄叭说囊簧苡卸嚅L呢，推多，人死了還能剩下什么呢?！边@個問題問得真好。人死了還能剩什么？“因卡希羅，如果你還剩兩個月，我會和你在一起。但如果只剩兩個月是我……”人死了還能剩什么？除了活著的人還有什么會被留下來?！拔矣肋h也不會答應你的那些要求?！币蚩ㄏＡ_看了看他，沒有問為什么。他撐著手遠眺下方，躺在平原中的城市已經亮起了燈火，在漆黑的夜晚中安靜發光?！巴贫??！币蚩ㄏＡ_向前方伸出手，似乎要抓住什么。風穿過張開的手指，給人帶來仿佛能抓住什么的錯覺?！斑€想說什么?！钡铱送贫嘁呀浛闯鰜砹?，因卡希羅喊他來這里就是來談人生的?！拔乙恢痹谙?，要怎么才能讓你愿意接受我。所以和你說這些，也無非就是希望你能留下來?！薄罢f得我好像要走似的?！薄笆前?。我總感覺你要走了?！币蚩ㄏＡ_輕聲說，但語氣又無比篤定。狄克推多沉默了一會兒，輕描淡寫道：“我能去哪里。最后不還是跟你回來了嗎?！薄安灰粯拥耐贫?。一個人如果要走，除了他自己誰也無法阻止他。我覺得你要走了，不管是逃走還是死亡，那都是我無法阻止的?！薄八晕艺娴暮芎ε?，如果你消失，我連看一看的機會都不再有。我想討好一下你，卻發現關于你我什么都不了解，你對我從未說過真實想法?！薄澳悴徽f也沒關系，我可以一件一件試，如果我試對了，給我一點暗示好嗎？”狄克推多站起來，他覺得沒什么好說的了。這時，下方的城市忽然有煙火沖天而起，耀眼的色彩在偌大的黑夜中綻開。那些奇異而又絢麗的色彩在天幕下組成召喚師的標志，然后又慢慢暗淡成塵埃墜落下去。我愛你。那些煙花說?！澳阆矚g煙花嗎？”因卡希羅背對他坐在巖石上問。狄克推多慢慢看了看那些色彩繽紛的圖案又看了看那個背影，回答：“不喜歡?！薄澳阆矚g水果口味營養劑嗎？”“不喜歡?！薄澳阆矚g放風箏嗎？”“不喜歡?！薄澳阆矚g我嗎？”“不喜歡。你是傻逼嗎？”“那你喜歡傻逼嗎？”“因卡希羅，我已經說過很多遍了，意思也很明確。你到底要怎樣？”狄克推多不耐煩地對他說?！耙恢痹?，試到你答應或者我死為止?！币蚩ㄏＡ_也站起來，面對他固執地說?！肮?？這種事你居然要去拼命？那如果我死呢？你還要繼續試嗎？”狄克推多氣極反笑。對狄克推多而言因卡希羅的思維實在太匪夷所思了。然而因卡希羅在這個問題下沉默了。等了好久，他才猶猶豫豫地說：“你不要死，我假裝不喜歡你可以嗎？”“如果讓你困擾，那我就假裝不喜歡你好了。不要死，好嗎推多？”“……”狄克推多下了線。游戲艙外一片安靜，狄亞奇躺在艙底想了很久。最后他發現，果然他和因卡希羅一直就有著完全不同的世界觀。但是這大概也是為什么這么多年下來因卡希羅仍然能微笑，而他已經變成人人討厭的原因?！暗襾喥??！碧靻⒊霈F，趴在他胸口上。智腦身上蒙蒙的光暈照亮了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