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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了,葉風城?!?/br>他的眼睛亮得就像夏日夜里的銀河,而淚珠凝聚在其中,落下來,碎掉,就像星星的毀滅。“我不想走……”外面的人說得沒錯,他再不走就真的太遲了。葉風城像是有所察覺,掙扎了好幾次想要從夢魘里醒來。如果他在這一刻醒過來,他一定能聽到葉惟遠說他不想走,他也一定會強行把他留下來,然后告訴他他也是一樣的。沒有如果。——他一點都不想把你留給其他人,他只想要你的安慰,想要你給他的一點點愛。但機會只有那么一瞬間,葉風城還是沒有醒過來。他不會知道他錯過了什么東西,永遠不會知道。在這個約定里,他是唯一一無所知的那個人——因為有人替他做出了抉擇。有的人被放棄了,有的人自愿獻出一切。他可以去追尋真相,可他永遠不會知道,是誰做出的選擇。“再見?!?/br>像是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回頭,葉惟遠走得很快。“快點,藥效要過了?!?/br>明知道這樣做可能會導致他們的準備功虧一簣,可他還是冒著風險來了。沉淪在這片苦海里的明明只有他一個人,他在其中掙扎了太長時間,早已無法脫身。既然這樣,為什么要給兩個人徒增煩惱?“永別了,”他扶著門框,猶豫了很久,終于還是加上了那個稱呼,“……哥哥?!?/br>他已經死了,死在很久以前,春光爛漫的那個下午。死在他愛上葉風城的那一刻。·“不要走——!”周遭一陣劇烈顛簸,葉風城倏地從睡夢中清醒過來。醒來后,他揪著胸口劇烈地喘著氣,許久都沒從這沒頭沒尾,只有一點依稀人聲的古怪夢境里掙脫出來——那種近乎絕望的無能為力深深地勒進了他的每一寸血rou里,讓他稍微動一動都比死了還難受。最后是膝頭沉甸甸的重量將他帶回現實里,他定睛一看,原來是葉惟遠的佩刀。刀鞘由一整塊上好的漢白玉雕琢而成,在這黑暗的環境里散發出淡淡的瑩潤微光。突然間,他遠超必要地用力握住了它,想要從這死物身上汲取一點安慰。和想象中的冰冷不同,白玉入手的觸感是溫熱的,就像許久以前,葉惟遠將它遞過來時,指尖的溫度。過了一會,他身上的汗漸漸地涼了,心還是跳得很快,很快,隨時都會在胸膛里炸裂開。再過會,他聽到有人在說話:先是很小的聲音,竊竊私語,然后一點點變得清晰起來。對此他早就習慣,只是為了不讓其他人擔憂,沒告訴過云巍奕以外的人。幻視還有幻聽,都是這具身體正在從內由外急速崩壞的征兆。就像現在,他看見葉惟遠在和他說話,明知道是假的,卻還是忍不住微笑起來。“葉風城,如果我沒回來……”假的葉惟遠皺著眉頭,似乎在強作鎮定,“那它就留給你當個念想吧?!?/br>那時他是怎么回答的,他已經不怎么記得了。“我……”他想說話,但是突如其來的咳嗽打斷了。——我想要的,從來都不是這種東西啊。咳了好一陣子,好不容易平息下來,他知道再不能拖,伸了只手在小桌上摸索起來。好不容易摸到了玉瓶,又見茶盞里還有一點殘茶,他就著還有一點余溫的茶水將玉瓶里碧色的小藥丸吞服下去。瓶中的藥丸數量一日日地少了,就如他所剩無多的時日。無論他怎樣威逼利誘,云巍奕都不肯再給他煉制這藥丸。他說不清是他先見到葉惟遠,還是這藥丸先一日消耗殆盡。但唯一可見的是,一切的終焉之時就在這條路的盡頭。服了藥,幻覺離他遠去,這個“葉惟遠”消失不見,留下滿室空茫,和沒有讀完的書卷。他坐在臥榻上,動也不動,直到尹靜掀起簾子進來,帶進來一點外頭的寒氣,也驅散了了一點室內昏昏欲睡的氛圍。“怎么了?”不愧是跟在他身邊最久的那個人,尹靜一眼就看出他狀態不對。“剛睡過去了,夢到一點東西?!?/br>“噩夢?”他接過尹靜手中的胎瓷碗,將里邊苦澀的藥湯服下。這藥方子是云巍奕開的,連同藥引子在內,用的盡是些奇珍異寶。對此尹靜比他這個病人還小心,一日四次地送來,看他服下,生怕落下一次就不可挽回。“不,不是噩夢?!?/br>對于夢中的具體,他不愿言說,只是悠悠地望向窗外:看天色約莫是后半夜了,闃寥的流霜落下來,如同星星的碎屑,閃爍著微弱的光華。每到夜里,青云都會變回原形——一條青蛟龍,拉著他們的車輦騰云駕霧,行走在天上。“現在到哪了?”雖說他應下了幾大宗門去魔域鏟除魔星的邀約,但他終究是個病人,無法像他們那樣晝夜兼程地趕路。同行是自然不可的,但對上的畢竟是魔域深處的東西,他們不得貿然險進,需得徐徐圖之,最后幾方折中,約在了最靠近那片雪原的地方匯合。說是不和那群人同行,可還是趕時間的,每日的行程都不能落下。“剛過江淮邊境?!?/br>“其他人呢?”“都還好?!?/br>不論葉懷瑾如何勸說,他此行沒有帶多少人手出來,除了尹靜外就只有三五個人。“阿靜,我有事問你?!?/br>他前半夜有些發熱,加上這幾日來都睡不好,想一點事情都頭痛欲裂,現在服了藥,加上那點淺短的睡眠,總算是清明許多。“葉惟遠叛逃前,來過我這里沒有?”尹靜不知道他為什么突然問起這個,下意識地就想說他不知道。但是看葉風城這幅疲倦得話都說不出來的模樣,那個答案是就如一塊guntang的烙鐵,如何都說不出口。葉惟遠叛逃前,整個葉家都把注意力放在了病得差點就要去了的葉風城身上,誰還有空管他。反正不管他也不會怎么樣,他怎么樣都會好好的在那,為了隕日城一次次地出生入死。“我不知道……”尹靜幾乎是搜腸刮肚,絞盡腦汁想要想出有什么被他遺漏過的細節,“只有一個早晨我不在,那天阿江他們找到了云先生的蹤跡,我得去看看,剛好二爺主動要替我值夜……”“你還記得更多嗎?”當有了頭緒,后面的事情就如抽絲剝繭那般明晰起來。“我記得,那天夜里下了場雨,二爺是后半夜來的……當時主人您剛睡下沒一會……”聽到這里,葉風城慢慢地彎下了腰,他幾乎要以為自己說錯了什么。“我是不是做錯了……?”“不是你的問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