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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臟。“你進過血池嗎?”冰冷的嘴唇貼著他的耳廓說話,癢得很。他偏過頭不去看她,正巧就對上了門內的東西:這兒與其說是間屋子,不如說是一處天然形成的巖窟,下面被刻意鑿空蓄起了guntang沸騰的液體。巖窟極大,卻沒有一寸供人站立的土地,那些像巖漿,更像是血的液體咕嘟嘟地冒著泡,永無止境地翻滾著。“你且進去罷,嘻嘻嘻,進去罷?!?/br>有人從身后推了他一把。他手腳發硬,身上沒有力氣,就那么直直地跌進了血池里面。腥臭的液體涌進他的鼻子、眼睛、嘴巴里,燙得他幾乎魂魄都要化掉。可他沒有立刻化掉,只是往深處沉去,越來越深。她說得沒錯,無論是怎樣的人,只要進了這池子,總會被這沉淀了千年的怨毒給同化掉。“出來以后,你就不記得你是誰了?!?/br>待那推他進去的女人笑夠了,他聽到她這樣說。那聲音仿佛從很遠的地方傳來,他都說不清這是真的,還是他被池子里的魔物纏上了產生的幻覺。那時他已經差不多要被血池里的液體吞沒掉。忘了自己是誰?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活著有什么用。他能做到的事,其他人一樣也可以,沒什么非他不可的。……是不是連那個人也要忘掉?孤獨難捱的少年時光在他的眼前閃過。他想起一個人,一個他總是害怕去看,卻又不得不看的人,這令他突然來了力氣,緩慢地往上浮。池子底部的東西伸出一雙雙手抓著他,它們勒住他的喉嚨,扯住他的手腳,不讓他離開它們的控制范圍??墒撬€是執意往上,直到沖破表面,露出一雙無論如何也不肯閉上的眼睛。眼見他大半個身子都要浮上水面,那群女人笑嘻嘻地走過來,將他按了回去。他想掙扎,可那群女人的手上像有千鈞力氣,鐵索一樣纏繞在他身上。被按住的他再也抬不起頭來,慢慢地,如她們所愿那般沉到了池子底部。這次,他再沒想起過任何東西,認命地沉了下去。血池里的液體再度將他包裹起來,像蟲子似的啃噬他的血rou,鉆進他的骨髓里,要他哪里都在痛,痛得幾乎要大喊大叫。“記不得自己是誰,就不會再有這么多麻煩事了?!?/br>沉到最底。他閉上眼睛,guntang的液體將他的骨rou都熔化成渣,只剩顆傷痕累累的心。他張開嘴,想要說點什么,卻只能讓那腥臭的血水進到他的五臟六腑里。如果這就是成魔需要付出的代價,那么他已經領教過了。假使一個人記不得自己的愛和恨,就不再徒添煩惱。他愛的人是怎么樣的?他已經不太記得了,只記得那應該是個非常、非常冷漠的人,冷漠得像是骨子里都結滿冰碴。過去他試著去走近,卻發現那個人的心是冷的,離得太近只會傷害到他自己。即便如此,愚蠢至極的他還是愿意為那個人做任何事。沉到最底。愛一個人是世界上最累的事情,他該放棄,永遠地放棄了。他的愛,他的恨,都像是上輩子發生過的事情,離他遠去。記憶還有感情都變得很模糊,他在這里受著煎熬,再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救他。池子里那些東西的憎恨和惡意進到他的腦海里,讓他變成了另一個充滿恨意的人。他恨那個吝惜于給他一點回應的人,恨那個不像家的家,恨過去的自己……他恨的那樣多,多到把自己淹沒。“葉……風城……”這樣輕的呼喚,沒人任何人能聽見。·拾貳。·清冷的月光灑在漆黑的海面上,泛起粼粼銀芒,也照亮了那艘高大如樓的大船。船上的一間窗子沒有閉嚴,燈火在風中凄苦地搖曳,半邊屋子都籠罩在陰影里,像一道久不愈合的傷疤,而坐在里邊的人像時間凝滯了一般,動也不動。葉風城的膝頭擺著個漆黑狹長的匣子,而眼神卻不知飄向了何方。云巍奕推開門,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場景。“葉城主,該吃藥了?!?/br>他拖長了調子,故意弄出巨大嘈雜的聲響,想要引起葉風城的注意。“先生請進?!?/br>葉風城從沉思中回過神來,抬手示意云巍奕進來說話。那匣子由玄鐵制成,漆黑吸光,寒中帶煞。為了封住里邊的東西似的,上頭還貼了一道葉風城親筆寫下的黃紙符咒,但即便是這樣,匣子里的東西仍舊不安分地震顫。“藥趁熱喝了,余下的你知道怎么做?!?/br>那藥需配合施針,葉風城解開衣襟,轉過去,將赤裸的背脊展露在云巍奕眼前。他的皮膚透著股久不見天日的病態蒼白,在這黯淡的燈火照耀下,愈發地透明,如一整塊冰冷的白玉。云巍奕過去將窗戶關上,重新給銀燈上了油,待到屋子里稍稍亮了一些,才從箱子里找出銀針攤開,準備給葉風城施針調理。他人生得富態,可手指卻長得極好,纖長如蔥,骨節勻稱,指甲修剪得平滑圓潤,一根根細如牛毫的銀針在他指間,落得毫不猶豫,直刺入xue道。“葉城主,你拖著云某出海,這診金嘛……”前幾天葉風城被葉懷瑾找回來時,臉色極差,整個人搖搖欲墜,就靠一口氣撐著。即便如此,他也沒有好生休養,反倒是稍微打點了一番就準備出海。云巍奕雖為人尖刻,但答應了要替葉風城醫治就不會輕言放棄,只得收拾細軟跟他出了海。“定不會少了先生的?!?/br>得了滿意答案,云巍奕便專心施針。縱使海上風浪顛簸,可他的針還是下得不偏不倚,不叫葉風城多吃一點苦頭。“我給你的那藥,你吃了多少?”到了該撤針的時候,云巍奕漫不經心地問他。葉風城抿著嘴唇,不答話。“瓶子拿出來!”等不到想要的答案,云巍奕干脆自己動手去搶。見云巍奕像是真的動了怒,葉風城才掏出那小玉瓶放在桌上。云巍奕一把奪去,放在耳邊搖了搖聽里頭的聲音。瓶中的所剩無幾的幾顆藥丸碰著薄如蟬翼的瓶壁,聲響清脆,丁零當啷。估摸出大致余量的云巍奕瞪著他,半晌都沒說出話來,全然不顧這藥究竟是誰給他的。“你自己想死,何必拉云某下水?”“先生何必動怒?”葉風城的神情至始至終都未曾變過,“某自有分寸?!?/br>“其余大夫顧忌你體虛,只有云某來做這個惡人,給你煉了這種短命的藥,”云巍奕怒極反笑,什么刻薄話都往外說了,“云某再三叮囑不可濫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