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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劉尚書原本就是個騎墻保命的,什么事只要傳到他耳里,轉頭就漏到陵王那邊去了。陵王眼下正愁沒把柄拿捏殿下您呢,若他知道今日在文德殿上,殿下您是故意讓人打了田大人板子,回頭他跟陛下參您一本,殿下您的處境怕就艱難了?!?/br> 宿臺聽了兩位大人的規勸,目中亦露猶疑之色,拱手請示:“殿下?” 程昶抬手揉了揉眉心,仍是道:“去吧?!?/br> 宿臺于是一點頭,去刑部找劉常去了。 值房里一干人等面面相覷,俱是不明程昶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倒不是這些人智計不佳。 正相反,他們中絕大部分都是琮親王府的親信,兩朝風雨走過來,就算官品不是頂高,早已修成人精了。 奈何程昶此番用的是一套連環計,一步一步走到今日,誰也不知他的目的是什么。 其實早在田澤開始查布防圖失竊的案子,程昶就疑上他了。 那時田澤又不知道偷布防圖的人就是云洛,為何要在刑部案宗上含糊其辭,隱瞞查案手法? 只有一個解釋,他極可能知道失竊的塞北布防圖有異樣——甚至,他也許知道這張布防圖,就是陵王通敵的證據。 刑部尚書劉常是個糊涂的,但轄著三司的程昶卻極其清醒敏銳。 田澤擅畫這事劉常不知道,程昶卻知道田澤是通過一副惟妙惟肖的人像畫,確認了秦久就是竊取布防圖的幫兇。 程昶隨后跟太皇太后打聽,發現原來五皇子的生母宛嬪也是丹青大家。 以至于云洛與阿久出事當夜,田澤讓田泗來琮親王府請程昶幫忙,程昶應下后,并沒有第一時間趕去。 他故意拖了兩個時辰。 他知道云浠從廣西房調了兵,有她在,他們都不會有事。 但他要的是云浠和陵王起沖突,所以他不能去得太早,去早了,矛盾早早平息了,一切就沒有意義了。 只有把事情鬧大,昭元帝接下來才會治忠勇侯府的罪,而田望安,作為主查失竊案的推官,才有可能把罪過攬在己身。 于是果不其然,云浠調兵廣西房的三日后,昭元帝以“緝匪不利”為由,把她禁足在家,程昶借著這個時機,查清了田泗田澤的來歷,然后漏了個風給田澤,說昭元帝大約會追責忠勇侯府。 云舒廣對田氏兩兄弟是有恩的,田澤得知這個消息,為了幫云浠或云洛洗清罪名,于是到文德殿上,說自己查案有失,兵部庫房失竊與忠勇侯府無關。 這樁失竊案本來就是陵王心中的一根刺,陵王見田澤要幫忠勇侯府攬責,便想重懲田澤以儆效尤,程昶隨即順水推舟,幫田澤求情,說辦案查案難免會出差錯,賞頓板子得了。 也不知是不是父子連心血濃于水,昭元帝竟是不忍重罰田澤,于是應允了程昶的提議,賞了二十大板。 否則這一切怎么可能這么巧——在皇權即將更替這樣敏感的時機,失散多年的親兒子忽然到父親面前求了一頓板子? 不過是有人從中斡旋,然后正中此人下懷罷了。 程昶早在去文德殿為田澤求情前,就在太醫院安排了自己的人。 他看著琉璃燈里晃動的燭火,問張院判:“我讓你給田望安加的藥,他吃下了嗎?” “回殿下的話,五殿下已吃下了。這藥于身體無大礙,就是要平白遭一番罪,眼下只是嗜睡,只怕再過一會兒就要起高熱了?!?/br> 程昶“嗯”了一聲。 這時,只聽門檻一聲輕響,宿臺帶著劉常到了。 劉常在程昶手底下辦事,知道三公子自揚州歸來,就跟煞星似的,眼下他深更半夜被他提來御史臺,心中怕得緊,則差沒跪下跟他磕頭。 程昶淡淡道:“你去重華宮找陛下,就說田望安受過刑后,起了高熱,讓他去太醫院看看?!?/br> 劉常聽了這話,不由一頭霧水,正待問問三公子意欲為何,不料竟被大理寺丞打斷。 “殿下不可,若這就讓陛下與五殿下相認,恐怕于大局不利?!贝罄硭仑﹨⑵瞥剃频哪康?,心下大震,一時間顧不上劉常在場,苦聲勸道。 程昶聽了這話,神情紋絲不動,半晌,吐出兩個字:“大局?” 什么是大局? 那個至高無上的皇位嗎? 程昶站起身,步去窗邊,看著遠處重重宮樓。 誰說他想要大局? 程昶悠悠問:“宮中若有皇子認祖歸宗,是不是要行祭天禮?” 不等人答,他又說:“是個好時機?!?/br> 這話乍一聽上去莫名,可聽明白的人心中俱是一寒,不待片刻,竟已全部跪下身去。 值房里只點著寥落一盞燈,恰好將程昶阻絕在一片深影里。 他獨立在窗前,對月而站,可月色仿佛也是排斥他的,停在他面前一寸,再不肯施舍他分毫。 于是那片暗影趁著這個時機,慢慢覆上他的衣袂,在他身上暈開一團又一團深重的紋,乍眼看上去,就像柴屏死的那日,濺在他錦衣上的血漬。 一直潛藏在他眉宇間的戾氣剎那畢現,在他眸中彌散開,凈如清溪的眼底忽添一點猩紅,妖冶得讓人心驚。 他答應過云浠他會好起來的,他掙扎過,克制過,努力過,可是,太難了啊。 他嘗過復仇的滋味。 美好得刻骨銘心。 柴屏死了算什么,陵王還好好活著呢。 他數度生死的絕望與疼痛深入骨髓,怎么能不請真兇品嘗一二呢? 程昶猜得到陵王近日頻頻召見裴銘羅復尤一行人是為什么,除了為自己籌謀大業,恐怕還鋪了一條后路吧。 而五皇子程旭一旦回宮,陵王唯一的后路就是——逼宮。 程昶淡淡喚了聲:“劉常?!?/br> “在、在?!眲⒊R活?。 “還不去重華宮?” “回世子殿下,田望安不過區區一名從六品推官,就是發了熱,陛下他……未必肯屈尊來太醫院探望啊?!眲⒊D戭澬捏@地看了程昶一眼,說道。 程昶知道他在裝聾子,田澤就是程旭這事,他方才分明聽到了。 但程昶懶得與他計較,只說:“無妨,我桌上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