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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斯,反倒是你們幫了我們不少?!?/br> 當初田澤來京兆府做衙差,她手底下正好無人,才他跟著自己,何至于讓他感恩戴德如斯? 至于田澤,左右侯府里的書冊擱著也是擱著,平日里除了方芙蘭,幾乎無人翻開,借給田澤,更是舉手之勞。 倒是這些年,忠勇侯府一府老弱病殘,田泗田澤隔三差五便過來幫著照應,反是辛苦。 塔格草原一役后這幾年里,云舒廣與云洛污名未得昭雪,忠勇侯府在金陵城幾乎無所結交,便只有田氏兄弟兩個朋友。 至于三公子、小郡王,那都是去年花朝節以后的事了。 田澤道:“將軍言重了,我和兄長不過力所能及地為侯府出些力罷了,比之將軍遠不如?!?/br> 他言罷,起身請辭,剛走到正堂門口,卻不由頓住步子。 白苓正站在門外,怔怔地看著他。 她聽說田澤到府上來了,便盼著能看他一眼——他近日在家溫書,她已許久沒見到他了。 當時云浠正在四處找茶盞為田澤沏茶,沒覺察到她來了,便任由她立在正堂門外,把他們的話全都聽了去。 見田澤出來,白苓有些無措,支吾道:“我、我只是……” 她原想裝作什么都沒聽見的。 話未說完,卻壓不住心頭難過,連鼻頭都酸澀得厲害,她飛快別開臉,疾步回后院去了。 田澤十分內疚,對云浠道:“將軍,我……” 云浠道:“我會去勸她的。你別往心里去,好生科考才是緊要?!?/br> 言罷,親自將田澤送出府。 云浠還未走到后院,便在回廊里瞧見了方芙蘭與白苓正在一處,白苓坐在廊椅上,眼眶發紅,似是剛哭過,方芙蘭正溫言勸她。 見云浠過來了了,白苓聲若蚊蠅喊了聲:“大小姐?!?/br> 她知道云浠近日勞苦,今早好不容易才回府一趟,生怕她為自己費心,輕聲道,“大小姐放心,我已沒什么了?!?/br> 方芙蘭亦道:“你今日不是還要去刑部?早些去,早些回來。阿苓這里有我陪著?!?/br> 云浠想了想,她性子直,不大會勸慰人,阿嫂性情溫柔,有她陪阿苓,是比她好些,隨即點頭道:“好?!?/br> …… 忠勇侯府的案子畢竟牽涉皇子,三司立案過后,均不敢怠慢,非但把六年前卷宗調出來,重新逐一整理,還按照程昶在金鑾殿上提的法子,八百里加急往西北至淮北一帶的州府去急函,讓各州府官派人去沿途驛站問證。除外,還令戶部清算十年來,涉案地方官糧、屯糧的產出,以做比對。 如此忙了十余日,及至二月初,才初見眉目。 這日,程昶看完手里的案宗,想去刑部取戶部送過來的賬目,剛站起身,沒留神眼前一陣發暗,原地晃了晃才站穩。 一旁的小吏見狀,忙沏了一盞茶遞上,說:“殿下近日cao勞,可要當心身子?!?/br> 程昶接過茶,喝了半盞,道:“沒事?!?/br> 云浠二月中就要出征了,他想趕在她出征前,把忠勇侯的案子辦妥,近日是辛苦了些,時時頭暈,但想必沒什么大礙。 程昶在原地定了定神,收拾好桌上的卷宗,邁步就往公堂外而去。 誰知剛走了沒幾步,腳下便有些發軟,他原本沒怎么在意,誰知越走,步子越虛浮,慢慢地像踩在云上。 程昶覺得不對勁,伸手往前扶去,剛撐到公堂的門柱上,心間猛地一跳。 似乎有誰拿著鼓槌在心上重擊,胸口處忽然劇烈地疼起來。 這種疼痛太過熟悉了。 程昶伸手捂住心口,抬目朝四周看去,四周仿佛騰升起一團霧氣,遮住他的視野,蒼蒼漭漭的,讓他視無所見。 緊接著,霧氣又化成水,朝他的眼耳灌來,滔滔不斷,似乎要將他溺在一片汪洋里。 一旁的小吏見狀,連忙上前扶他,喚道:“殿下?殿下!” 可他的聲音仿佛也是自水里傳來,既模糊,又遙遠。 恍惚之中,他似乎還聽到了別的聲音。 “他怎么了?” “臺風天開車,從山坡上摔下來了。好像還有嚴重的心臟病,嘖,難辦?!?/br> “這種天進深山,怎么找到的?車禍前發了定位嗎?” “什么定位?他女朋友知道他去了哪里,開車進山里找,把他背到山道上,報了警?!?/br> “還有女朋友?唉,長成這樣,果然是名草有主了?!?/br> “不說了,主任跟上海那邊連線回來了,可能要準備手術?!?/br> …… “殿下!殿下!三公子殿下!” 水浪濤濤,雜亂的聲音在程昶耳邊浮蕩著,忽近忽遠,讓他越聽越心驚。 他的腦中一片空白,捂在心口的手不斷收緊,幾乎要隔著衣衫,將胸膛掐出一段血青。 他不知道要怎么辦,只能在原地等著,慢慢等著。 直到耳畔的聲音漸漸褪去了,視野恢復,四周的景致漸漸清明。 初春時節,正午的春光盛烈,照在公堂的門楣外,卻在他一寸前歇住,將他籠在一片暗影里,仿佛見不得陽光的鬼魅。 程昶覺得冷,說不清是身上冷,還是心上冷,以至于他幾乎用盡了所有力氣才克制住自己不顫抖。 一旁的小吏見他目光清明了些,擔憂地問:“殿下,您沒事吧?” 程昶扶著門廊,半跪在原地,許久沒有應聲,及至身遭的寒意都漸漸消退,心上的疼痛消失,心跳歸于平靜,才啞著聲答了句:“沒事?!?/br> 他抬袖揩了一把額頭細細密密的汗,吃力地站起身,走回自己的書案前,緩緩坐下,然后拿過方才剩下的半杯茶,一飲而盡。 茶已涼了。 這股溫涼順著他的喉嚨,延展進他的血脈心腑,讓他冷靜下來。 程昶無聲地坐著,心上仿佛將什么都思量了,又仿佛什么都沒思量。 他的目光落在案頭的卷宗上,忠勇侯的案子,云浠二月就要出征了,他想趕在她出征前,把這案子辦妥,好讓她安心。 程昶緩緩沉了口氣,重新站起身,對小吏道:“走吧,去刑部?!?/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