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子俊美無儔在金陵是出了名的，然而他眼下這副模樣，已不能單單用“無儔”二字形容，仿佛上天遁地，都不能找出這樣一個人，他是清姿玉骨的仙，更是攝人神魂的鬼魅，好看得叫人心中生怖，好看得能讓人償命。

    可他為人所害，有人無故要取他性命，縱使他在時空的顛倒中彷徨失措，在回京的一路上按捺不表，心中如何能不恨？

    若不是死而復生，若不是一命雙軌，他現在是不是早已喝了孟婆湯，過了奈何橋了？

    “并且他還不知足，他非但利用這顆珠子令你入獄，設局伏殺我，且還把證據做得似是而非，讓你不至于坐實殺害姚素素的罪名。他想讓我覺得他在保護你，畢竟他希望我認為，你才是他在忠勇侯府的內應?！?/br>
    “你、你與我說這些做什么？”羅姝徹底被程昶駭住了，支吾道，“不是我害的你……”

    三公子落崖的事，哪怕她在獄中，也聽人提起過了。

    那些人說，清風院外的崖是陡壁，落下去必然九死一生，她不知道他是怎么生還，又是怎么回來的。

    “因為今日之后，那個人還會派人來找你?！背剃频?。

    反正已撕破臉了，彼此做了什么都心知肚明，索性剝皮露骨把話說開。

    “你幫我轉告他，其實他的身份，我大致知道，我也大致知道他最終想要的是什么?！?/br>
    “本來他和我井水不犯河水就罷了，他既然容不下我，我也犯不著跟他客氣?！?/br>
    他生活在一個法制社會，行事有法律與道德的約束，但這并不意味著他就可以任人宰割。

    他生活在和平年代，但這并不意味著他的成長沒有坎坷。

    在那個如同調色盤一般紛繁絢爛的二十一世紀，他也在沒有硝煙的爭斗中歷練過，也見識過復雜的人性，一路動心忍性，憑著極清醒的頭腦，饒是帶著一顆令人不堪重荷的心臟也攀上了高峰。

    縱然這些都不能與動輒嗜血的皇權相比，但他好歹要為自己的命好好爭一把。

    無法訴諸于法，訴諸于正義，那么就自己還自己公道。

    “你告訴他?！背剃曝撌?，冷聲道，“咱們走著瞧?！?/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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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兒見！

    第68章 第六八章

    程昶出了囚室, 把卷宗與木匣子歸至原處, 一旁幾個獄卒看三公子面色不虞, 俱是不敢吭聲。

    離開刑部，抬頭一看, 竟然下雪了。

    這場雪來勢洶洶，鵝毛大的雪片子仿佛自入冬就積攢著，等云頭承不住重量了, 一股腦兒地澆灑下來。

    天地間一片紛紛揚揚, 四周一下就白了，更遠處，幾個朝廷大員想要面圣, 被殿前司的人攔在宮門外挨個查魚袋，他們似乎冷得受不住, 籠起袖口，在原地來回頓腳。

    程昶遙遙看了一會兒, 正準備離開, 身后有人喚道：“三公子?！?/br>
    是早上迎候他的刑部小吏。

    “適才皇城司的衛大人來衙署尋三公子您，得知您在提審嫌犯，就說不必打擾, 下官想著，既是衛大人找, 想必是有要事, 便特特過來轉達三公子您一聲?！?/br>
    程昶一愣：“衛大人？”

    “就是衛玠衛大人?！?/br>
    程昶想起來了, 衛玠, 皇城司的指揮使，忠武將軍。

    皇城司這個衙門，說白了，擱在明朝就是錦衣衛，只為天子辦事。衛玠這樣的人來找，大抵都與皇命有關，無怪乎這小吏要特地相告了。

    程昶自穿來后，倒是在幾回朝宴上見過衛玠，只記得他長著一對飛眉，鬢角剃得拉里拉雜，一副辦事不太牢靠的模樣，還十分嗜酒。

    程昶問：“衛大人找我做什么？”

    “下官不知?！毙±舻?，又笑著說，“想來大約是為著忠勇侯的案子?！?/br>
    皇城司雖然只給天子辦差，但他們經手的案子，除了少數極機密的，大都在刑部與大理寺有載錄，這小吏是刑部的，自然能猜到一二。

    “之前三公子您失蹤那會兒，刑部與大理寺這里把您的失蹤案與忠勇侯的案子并在了一塊兒追查，眼下您回來了，失蹤案銷了，余下忠勇侯的案子就轉到皇城司去了?！毙±舻?，“聽說是今上的吩咐，讓皇城司的人務必給三公子您一個交代?！?/br>
    程昶是為了打聽忠勇侯府的冤情才被人追殺的，現如今那些追殺他的暗衛不然是死了，不然就消失得無影無蹤，唯一的線索，只余下忠勇侯這一條。

    但程昶知道，昭元帝讓皇城司去查忠勇侯的案子，未必是為了給他一個交代，他只是讓堂堂小王爺被伏殺這事在明面上有個妥善的解，等時日長了，就不了了之了。

    程昶不知道昭元帝究竟怎么想的，他的態度一直很曖昧，既要袒護陵王鄆王，擺明了又對這兩個兒子不滿，可他身子不好，余下一個小皇子才六歲，扛不起社稷大統，皇儲這個難題，他要怎么解決呢？

    算了，憑那皇帝怎么想，反正跟他無關。

    程昶道：“那我過去皇城司一趟?！?/br>
    “不必去不必去?！毙滩啃±粢姵剃七~步要走，連忙攔道，訕訕笑著說，“衛大人適才沒尋到三公子您，說左右無事，出宮吃酒去了?！?/br>
    程昶愣了下，朝廷大員上值卯進申出，這才什么時辰，就出宮吃酒了？

    小吏又道：“三公子不必擔心耽誤了皇城司的差事，衛大人過來時，遇到了去兵部復命的云校尉，云校尉不是忠勇侯府的人么？衛大人便著人先請云校尉去皇城司了?！?/br>
    程昶問：“云浠？”

    “對，就是云大小姐?！毙±舻?，“忠勇侯的案子繁雜，又擱置了好幾年，想來皇城司那里跟云校尉有的打聽，三公子改日再過去也是一樣得?！?/br>
    他說著，折身回衙門取了一把傘呈遞給程昶，然后指了指天：“今兒太冷，三公子身子金貴，不如早些回王府?！?/br>
    程昶撐著傘，沿著軒轅道一路走到綏宮側門。雪更大了，洋洋灑灑地直往人臉上撲，側門外，有幾個等候官老爺的馬車夫蹲在一起喝氣搓手，其中一人道：“怎么突然就下雪了，一點預兆都沒有?！?/br>
    “是啊，昨兒還晴好，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