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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除二吃完,問田泗:“四丫她娘做的?” 田泗道:“對,她——熬了一大、大鍋,給小郡王,手、手下的兵爺,也送過去了?!?/br> 云浠想了想,從腰囊里取出一小錠銀子給田泗:“我們在此借宿,已是很麻煩四丫一家了,漁村的人清貧,謀生不易,你幫我把這銀子給四丫她娘,就說是我們對她救回三公子的答謝?!?/br> 田泗擺手:“不、不用了。我、我已經,給她了?!?/br> 云浠愣了愣:“你給了?” 田泗撓了撓頭,笑道:“望安中了,中了舉人后,得了賞錢,家里的日、日子寬裕很多。我、我有,銀子?!?/br> 望安是田澤的字。 云浠道:“那也不能你給,你和柯勇本就是來幫我的,我還沒謝你們,怎么好叫你們既出錢又出力?!?/br> 說著,就要把手里的銀子塞給田泗。 田泗仍是推拒不收,說:“真、真不用?!彼D了一下,道:“侯府,侯府待我,和望安,有恩?!?/br> 當年田泗入京兆府后,因為長得太秀氣,又口吃,衙門里的人大都看不起他,只有云浠愿意讓他跟著辦差,后來田澤要考科舉,筆紙書墨昂貴,也是云浠常從侯府拿了給他。 云浠心道,這算什么恩,舉手之勞罷了。 她又要塞銀子,田泗卻道:“云、云校尉,我有樁事,想麻煩您?!?/br> “您眼下,升了校尉,不、不在京兆府了,我、我一個人,不習慣,能不能,過去跟著您,在您手下當差,我心里,心里踏實?!?/br> 云浠一愣,問:“怎么,我走了以后,有人欺負你了?” “也不是?!碧镢舻?,“就是、就是——” 他話未說完,一旁的榻上忽地傳來一陣嗆咳。 云浠驀地轉頭看去,只見程昶雙眉緊蹙,額間冷汗涔涔,雙手抓牢被衾,仿佛十分痛苦難受的模樣。 云浠步去塌邊,喚:“三公子?三公子!” 然而程昶仍在昏睡之中,雙目緊閉,對她的呼喊恍若未聞。 云浠對田泗道:“快,把之前那個大夫請過來!” 話音沒落,田泗已然推門出去。 不一會兒,大夫就過來了,見程昶呼吸急促,嗆咳不斷,愣道:“這……這該不是被犯了魘癥吧?”隨即為他把脈,少傾,搖搖頭,喃喃道,“不像,脈象比之前更穩了……” 云浠沒聽明白,問:“大夫,您的話是什么意思?” 大夫道:“回校尉大人的話,尋常魘癥,多是由體虛引起,體虛氣乏,則多夢易驚。草民觀小王爺之態,狀似魘癥,然聞其脈搏,竟比白日里更沉穩有力,乃康復蘇醒之兆。此等異狀,草民行醫多年,也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br> 云浠略微松了口氣:“也就是說,三公子他現在尚且平安?” “正是?!贝蠓螯c頭,見程昶仍舊呼吸急促,冷汗不褪,卸下藥箱說,“罷了,草民在此多留一陣,待——” “像是醒了!” 正是這時,守在一旁的孫海平叫喊出聲。 云浠驀地移目看去,只見程昶長睫輕顫,須臾,緊閉的雙目微微隙開,他像是看到了什么,又像是視無所見,眸中有華光溢出,瞬間又陷入無盡的黑。 云浠再次步去榻邊,急喚:“三公子?” 然而程昶已然把眼合上,再度沉入昏睡之中了。 他的嗆咳之狀略有緩解,呼吸也漸漸平穩下來,但眾人都不能放心。 云浠讓大夫為程昶抓了靜心寧神的藥,親自熬了,喂他服下,孫海平擔心他冷汗過身,受涼染上風寒,打水為他擦過身子,換上干凈衣衫。 折騰一宿,待到稍微能歇上一刻時,天已亮了。 張大虎對云浠道:“云校尉,您辛苦了一夜,去隔壁屋睡會兒吧,我守著小王爺就成,有什么是我叫您?!?/br> 云浠略一思索,覺得自己也不能這么沒日沒夜地扛著,點頭應了聲:“好?!毕词?,便過去四丫那屋歇著了。 睡了沒一會兒,忽聽屋外有人說話,隱約提及自己。 云浠心里有事,睡得很淺,聽到自己的名字立刻就醒了過來,她推門出屋,屋外站著的除了柯勇,竟還有一名禁軍。 云浠原還奇怪怎么程燁這么快就把禁軍請來了,沒成想這禁軍竟是來找她的。 “云校尉,今上招回忠勇侯舊部的圣旨發去塞北后,塞北有數十名老忠勇侯的得力部下不愿等到明年開春起行,想今秋就往京里走,今上已準了,命我等與塞北回函前,把這數十人的名錄拿給校尉大人您過目?!?/br> 當年云舒廣的得力部下究竟有誰,云浠心中大概有數。 她點了點頭:“名錄呢?拿給我吧?!?/br> 禁軍為難道:“因校尉大人出來尋三公子了,在下等不知您的去向,而名錄只有一份,在下等只好把它寄放到最近的縣衙,分頭出來找您。眼下恐怕要勞煩校尉跟在下去縣衙一趟?!闭f到這里,似想起什么,拱手拜道,“哦,險些忘了恭喜云校尉找到三公子,又立一功!” 最近的縣衙據此來回大概要大半日光景。 此刻正是晨間,秋光淡薄,云浠心中記掛著程昶,不大情愿隨禁軍過去,奈何這是今上的意思,她不能違抗,只能點頭道:“好,那我們快去快回?!?/br> 言罷,跟田泗柯勇略作交代,上了馬,揚鞭而去。 —*—*— 程昶在昏沉沉間,隱約聽到有人喚自己。 他竭力睜開眼,依稀間仿佛瞧見了一襲朱衣,很快又陷入更深的混沌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未及時服用利尿劑的心衰之感終于慢慢褪去,百骸中,垂危之時幾乎要凝住的血液加速流動起來,幾乎歸零的心跳逐漸復蘇,他開始找回自己的呼吸。 空氣里帶著一絲咸腥味,像是在海邊,攫一大口入肺,新鮮得令人心驚。 隨著呼吸平穩,感官也漸次蘇醒。 合著的雙目感受到光,耳邊,隱隱有人說話,這聲音……像是,孫海平。 身下的床很硬,被衾也很粗糙,不似琮親王府的細軟。 琮親王府? 心中一個念頭掠過,像是要喚回程昶的神智一般,令他陡然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