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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昶的思緒到了這里,一時竟忘了要為自己謀劃,忘了自己此來囚牢,其實是想從羅姝口中套出那位“貴人”的身份。 他追問“你父親怎么會知道老忠勇侯是冤枉的?他可是有什么證據?” 羅姝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毕肓讼氲?,“我只是年初在白云寺,無意間聽父親提及的?!?/br> “白云寺?” 羅姝點點頭“父親初升任樞密院直學士時,為了整理軍政文書,查漏補缺,曾去白云寺問過幾個罪人的話,在那里住了一陣,今年的年關節,我們一家子就是在那里過的?!?/br> 罪人…… 是了,古來有些難以定罪的囚犯、罪臣的家眷、乃至于先帝的后妃,因為不方便被關押進刑牢,通常會被安排去皇陵亦或皇家寺院軟禁。 大綏的皇家寺院原本是明隱寺,可十余年前一樁血案,明隱寺漸漸荒棄不用,眼下白云寺充作皇家寺院,那里關押著罪人無怪。 程昶還待再問,忽聽外間傳來一陣腳步聲,回身一看,來人是一名侍御史。 他大約也是來問案的,見程昶在,恭敬地候在囚室外。 程昶此行目的本就不純,見來了旁人,不好再逼問羅姝。 何況,他想,關于老忠勇侯的冤情,羅姝大約已招認得差不多了?;仡^讓人仔細查查白云寺那里關押著什么人,等過幾天上白云寺求平安符了,提來問一問就是。 至于要謀害自己的那位“貴人”,等從白云寺回來,再來問羅姝吧。 程昶這么想著,沒再說什么,徑自離開了。 刑部的囚牢安靜下來。 程昶走后不久,候在囚室外的侍御史沖著錄事打了個手勢,錄事點點頭,把記著程昶問話的內容的文書遞給他,收拾好紙筆,也撤去外間守著了。 侍御史看了一遍手里的文書,并不露聲色,而是問羅姝“方才三公子過來,都問了些你什么?” 羅姝一見這侍御史,臉色煞白,半晌才磕巴著道“他、他就是問,我為何與芙蘭jiejie相交,為何陪她去藥鋪,陪她去藥鋪后,我去做什么了?!?/br> “你怎么答的?” “我都是照實答的?!?/br> 她是當真聞不慣那藥鋪的藥味,與方芙蘭相交,也的的確確為了裴闌。 侍御史點點頭,就著手中文書再次比對一番,爾后又問“羅復尤讓你說的呢?” “父親讓我說的,我也找機會告訴三公子了?!?/br> “怎么說的?” “就說……老忠勇侯當年出征塞北,并沒有貪功冒進,他其實、其實是冤枉的?!?/br> 侍御史“嗯”了一聲,將手里的文書往腋下一夾,徑自就要離開。 “大人?!边@時,羅姝喚道,她問,“阿汀,不,云浠他們一家子,當真是冤枉的?” 侍御史面容冷峻,語氣十分淡然,“這個不是你該知道的?!?/br> “可是、可是阿爹前陣子被請來問話的時候不是說,只要我把老忠勇侯的冤情告訴三公子,我就可以昭雪,可以平安離開這里了嗎?” 侍御史看著羅姝,半晌一笑道“是,今天你做得很好,耐心等上數日,你就可以平安離開這里了?!?/br> ———— 出了綏宮,沿著朱雀南街一路直行,見到第二間茶鋪子左拐,有一條頗幽靜的巷弄。 此時正午已過,天際濃云蔽日,明明是暑意未盡的七月末,閭閻街巷間已有蕭條之意。 侍御史離開刑部囚牢,一路來到巷弄里停駐的一輛馬車前,恭敬地一拜,輕聲喚了句“殿下?!?/br> 馬車車身不顯,也未掛提了字的燈籠,若非這一聲“殿下”,常人根本看不出里頭坐著的竟是這等身份尊貴之人。 半晌,馬車里的人應了一聲,問“都告訴他了?” “是。借羅四小姐之口,屬下已將云舒廣的冤情告訴了三公子?!?/br> “他不是要查本王么?”馬車里的人嗤笑一聲,“自不量力?!?/br> 又問,“他乍聞此事,心中可有生疑?” “像是沒有?!笔逃返?,“正如外間傳言的一般,三公子自落水后,人就有些奇怪,仿佛不怎么記事,以往大意的地方,如今倒是聰慧謹慎了起來,可是以往一點即透的地方,尤其與天家朝廷相關的,卻不怎么往心里去?!?/br> “不過一切果如殿下所料,三公子一聽聞老忠勇侯含冤,在意極了,也顧不上跟羅四小姐套話打聽殿下您的身份,反而再三追問老忠勇侯的案子 ,一直到屬下去囚室外等著了,他才離開?!?/br> “他這個人就是這樣?!瘪R車里的人又笑了一聲,“常常本末倒置,輕重不分?!?/br> “這樣很好,他既在意這案子,本王就可以借他之手,把云舒廣案子的真相徹底掀開來,讓父皇知道我那位仁善的太子哥哥,究竟是為何一病不起。不說扳倒……起碼姚杭山這個人,可以徹底除掉了?!?/br> “樞密使大人當年害得忠勇侯戰死,而今不能為殿下所用,有此一劫,乃是他自作孽?!笔逃返?,猶豫了一會兒,又問,“既這樣,殿下可還要對三公子下手?” “自然,他知道了最不該知道的,絕不能活著?!?/br> “可是……三公子雖不怎么敏銳,琮親王殿下卻是極厲害的。若是琮親王知道了三公子被人謀害,定會追查到底,萬一查到殿下身上,繼而把所有的事都揭開,只怕今上再不會信任殿下您了?!?/br> “父皇他可曾有一日信任過我?”馬車里的人冷聲道。 “再說了,你以為單憑一個程明嬰,忠勇侯就可以平反?姚杭山就能獲罪?” “這樁案子,非是要驚動琮親王不可。只有明嬰死了,琮親王順著他生前追查的冤情往下查,才能鬧到父皇跟前,父皇才會治姚杭山的罪?!?/br> “何況本王這個皇叔,名聲雖不怎么樣,卻十分得父皇信任?!瘪R車里的人道,“知道父皇為何這么信任他嗎?” “因為他最知道什么時候該做什么樣的事?!?/br> “就算明嬰死了,琮親王至多查一查忠勇侯的案子,絕不會把當年那些丑事揭開來。一來,那些事看起來與明嬰沒什么關系;二來,這是天家秘辛,揭開來,反而給父皇臉上抹黑。琮親王不去揭那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