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在選文理科的時候。他當時還哭了，為了達成自己學文的心愿。不止一次，他在心里鄙視自己的懦弱。雖然百善孝為先，但他知道自己已經到了愚孝的地步了，他一直在想著什么時候能有所改變。

暑假就這么悄然過了半月，伊遠信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日子，過不了多久，又要見到那班同學，還有那個人。也只能靠著想想這些，找點樂子。那天晚上，許是伊mama看他學累了，竟同意他玩一晚上電腦，這也讓他心里高興了老半天。

半個多月沒上網，班群里的聊天記錄都堆了幾頁，不過他對這些不感興趣，點開右下角名單里的一個人，便給他發了一條消息：被老媽監督學了半個月，現在才有點自由能上網；然后一個流淚的表情。

而他訴苦的對象便是靳牧高。

他們兩人像是互相吸引，進入文科班后沒多久就成了好友，兩人的性格在外人看來也十分相像，走到一塊理所應當，都是一樣的安靜內向。其實不然。伊遠信看起來有點高冷，不過都是表象，他是真的內向，甚至還有些懦弱，唯獨就是對待單仁的時候強勢了點。而靳牧高那是由內而外散發著低氣壓，要讓單仁來形容的話：就是一個徹徹底底的面癱！但是從另一方面講，靳牧高要比伊遠信放得開，這也是和彼此的家庭、成長有關。

沒幾分鐘后靳牧高便回了他：我在外面打工兼職，你要一起來嗎？看到兼職二字的時候，伊遠信是有過一瞬的想法，他十七年來的生活都是規規矩矩無憂無慮，整個人活在四方格子里活成正方形。兼職這種事似乎離他很遠，可就是因為遠，才有了嘗試的想法。他就是羨慕靳牧高這種自由的態度。

不過他隨后回到：不行啊，我媽不會讓我這么干的。另一端那人似乎早就知道伊遠信會這么回答，直接秒回道：如果我有辦法帶你來體驗一次，你要嗎？

這一下，伊遠信徹底心動了，不僅是出于有些厭煩學習，更多的是想接觸一下另一種生活。他沒多久便答復了靳牧高，隨后對方又回他消息：我過兩天來找你，和你mama說一起去圖書館學習，這樣就可以出來了。靳牧高的情商比伊遠信高得多，這些點子不在話下，伊遠信從那句話開始便懷著期待。這是暑假以來，他覺得終于有了些許顏色的一天。

兩日后按照約定，靳牧高到了伊遠信的家成功把他帶了出來。出了小區門口，在確定終于擺脫了mama的視野，伊遠信立即興奮地小聲說了句“耶！”拳頭揮得有勁，靳牧高卻覺得有些可笑，不知該羨慕還是覺得可悲。不想被約束的人困在牢籠里永遠飛不出，想被拘束的卻無人關心，空有一份自由。

“我現在在一家餐廳打工，是一家粵菜館，環境挺不錯的，帶你去看看，你要想幫我分擔點工作也行，不過我只能請你喝飲料了?！苯粮吆退⒓缱咧?，他待會就要去打工，打工的錢其實只夠他勉強生活的，再多一點的話也就夠開學初的生活費，所以他也沒法給伊遠信什么回報?！耙黄克蛪蛄?，我不愛喝飲料?！痹僬哒f，伊遠信不是不清楚靳牧高家里的情況，只有一個臥病在床的mama，他不會給靳牧高壓力。也不會表露出同情，靳牧高有著比別人更強的自尊心，所以就要一瓶水，合他的習慣，也照顧靳牧高的條件。

“這是我要到的聞樸學長的聯系方式，你要有什么問題可以直接加他?！眱扇说鹊搅斯蛔宪嚭?，靳牧高就拿出那張記著號碼的紙條，他通過一些途徑幫伊遠信要到的。要不是在人多的車上，伊遠信真想給靳牧高一個擁抱，真的太感謝了！感覺靳牧高給自己的，是遠遠超過他們之間的友誼，讓他無以言表，只能暫時說聲謝謝。

伊遠信反復看著那九個數字，看到都能記下來，眼里溢滿著笑意，嘴角更是止不住上揚，像是中了百萬大獎一般。不過，他在無形中忽略了一個瞬間，一次錯過，那是靳牧高眼里流露的情愫，只是一瞬。

到了目的地后，伊遠信就跟著靳牧高，在進入餐廳后面廚房的時候他還有些緊張，不知道這里的人讓不讓他呆這。不過，隨后他就打消了這份疑慮，一個看似老板的中年男子和靳牧高說了一些話后，就看了他一眼，眼里帶笑十分和藹，伊遠信也禮貌的微笑點頭致意。隨后他便悄悄打量這餐廳后廚，他是第一次來到這種地方。說實話，比他想象的好點，以前在電視上看過報道，說餐館的后廚都是臟亂差，可這家餐館后廚雖沒有像自家廚房那樣干凈清潔，但也足夠達到衛生的標準。有些擁擠，但東西擺放有序，刀具整齊掛在墻上，食材放在案板上，還有一邊一大盆洗好的碗筷。

“你先到里間把你書包放起來，然后在那里穿上工作服，之后就到前面端盤子，別端錯、端撒就行；跟我來吧?！苯粮叩搅诉@里后就像京劇里的變臉，變得積極，也將身上的傲氣隱藏了一些，就像一個普通的兼職高中生一樣。伊遠信秉持著少說話多學習的態度，一直默默跟著，到前面服務顧客他也都仔細看著。人聰明學什么都快，沒兩輪他就能獨當一面，也真正意義上體驗到了打工生活。

不同于學習的一塵不變，在這里他能感受到真實的煙火氣息，讓他覺得自己就是一個普通人。

“小高呢？”前臺的小jiejie在飯店里搜羅一圈沒有找到靳牧高就喊了一聲，伊遠信知道他剛剛出去送外賣了，就過來和那位jiejie說道：“jiejie好，牧高他去送外賣了，有什么事我可以幫忙嗎？”伊遠信的模樣一看就是一個小孩，還沒張開，那位小jiejie看到這么純情的小男生，心情也越發的好，說話都帶著笑：“也是一份外賣，要送到對面醫院，你剛來應該也沒問題，jiejie就交給你了，別搞砸咯！”說著就把袋子遞給伊遠信，上面還貼著地址，伊遠信接過后看了一眼便往外跑了。

直到他按著地址找過去的時候，才漸漸發現有點不對勁——這個區域，這個樓層，不是婦科嗎！

雖然他只是來送外賣，可一個大男孩第一次來這樣一個地方，還是覺著十分尷尬，臉也微微紅透了半邊，有點為難要不要接著去送。不過已經出來了，再回去一定會挨批，到時候連累靳牧高也不好。

他默默低下頭在這樓層里走，數著一間一間的房，卻不正眼看房間號，默數著才到了目的地。進之前還抬頭看了眼，對照無誤后便推門而入。迎面走來一位青年男子，看他臉上烏云密布，怕是心情不好，說出的話確實語氣有點沖，“怎么現在才來！給我給我，這是錢拿著！”那男子直接拿過伊遠信手里的外賣，塞了幾張零錢到了他手里，然后又趕忙走回床位。

伊遠信沒有直接離開，他在確定錢數的間隙，悄悄看了一眼那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