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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無須別人告知,他也清楚早晚會有這番經歷??伤€是被震撼到了,因為夢里的那個人,他感受得清清楚楚,是個面目模糊、修長勁瘦的男人。時代變遷了,同性戀早不是什么洪水猛獸,連他生活的三線小城市都有人敢公開出柜,饒是如此,夏天還是用了小半年時間才調整好心態——主要是調整能繼續和哥們兒自然而然勾肩搭背的心態。至于將來的事,沒人能預先估計得到,社會上男多女少,傳聞二十年后將涌現出大量光棍,同性婚姻合法化沒準真就有實現的一天。夏天據理分析,隨后平靜地接受了自己的性向,沒成想遭遇一場大雨死而復生,他回到了二十年前……二十年前意味著什么?大批腐女們還處于蒙昧狀態,影視劇里尚不存在集體賣腐,同性戀依然被視為是疾病、是變態行徑,甚至是一種罪行!此時流氓罪可還沒被剔除出刑法,攪基會被抓,如果再趕上嚴打,點背些的,很有可能直接牢底坐穿。可見造化弄人!他的感情之路,注定不可能順暢了。夏天想到這,不自覺地就有點心浮氣躁,索性站起身遛達到書架前,佯裝看高建峰這里都有什么書。“累了,先歇會?!毕奶煺f,旋即就被架子上擺著的一排排磁帶,吸引去了注意力。粗粗一掃,他看見有皇后、槍花、涅磐,還有崔健、黑豹、唐朝。原來高建峰動不動就帶上耳機聽歌,聽的都是這些。這些……古早時期的搖滾樂隊,和那個年代主流的磁帶,對夏天這個穿越者而言,非但不陌生,甚至還稱得上相當熟稔。或許,這該算是他那個素未謀面的父親,留給他唯一一點有價值的紀念品了。作為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搖滾樂手,那人還真是窮得身無長物,在消失得無影無蹤之后,六姐兒就只翻出了他留在她那里的兩箱子破爛貨,滿滿當當,全是黑膠唱片和打口磁帶。那時候CD已經開始普及,磁帶行將退出歷史舞臺,連街口收破爛的老頭都不愿意要,六姐兒懶得處理,夏天這才得以繼承了父親的這筆“遺產”。黑膠唱片沒法聽,打口磁帶倒是可以。說起來,那人的收藏相當豐富,磁帶囊括了70、80、90年代的搖滾、民謠,以國外的為主,也有少部分是80年代之后崛起的中國本土制造。夏天有時候回想,不由真心感激那些或喧囂、或頹靡、或激昂的音樂,在之后的無數個夜晚,滋養和豐富了他蒼白貧瘠的靈魂,他依靠聆聽它們,發泄出了內心潛藏的諸多隱秘,同時又無法言說的情緒。闔上眼,想象自己擁有碾碎這個cao|蛋世界的力量,毀滅它,顛覆它,把它徹底地踩在腳下……然后,在每個清晨來臨的時候,重新做回那個溫和的、理智的、從不越雷池半步的乖巧少年。夏天看著那些磁帶,一面不動聲色地回憶著自己的“精分”過往,與此同時,高建峰已悄悄起身踱到了他側面。高建峰不知道夏天在想什么,只覺得他凝視架子上的磁帶,神情若有所思,像是在凝視一個久別重逢的老朋友。之后,他看著夏天拿起Nirvana的:“你喜歡涅槃?”高建峰愣了愣,有點不明就里的回答:“還行,smellsliketeensspirit,那歌不錯?!?/br>“少年心氣啊,”夏天一笑,露出兩顆不算太尖利的虎牙,“我更喜歡somethingintheway.”——寄居在橋下,許多地方已生裂痕,避開荒蕪的草,頭頂依舊有雨水落下,有些事就是這樣,有些事注定無法改變……高建峰微微凝眉,在回味完歌詞之后,眼神變得有些意味深長起來。大約過了有十秒,夏天才醒過神來——自己怕是說多了,剛才的對話不大符合他農村少年的人設。但他沒慌,只是笑了下,繼而氣定神閑的編了一個故事。“以前在縣中學,我同桌家是萬元戶。他爸在省城做生意,經常會給他帶些新鮮東西,包括各類磁帶。我跟他關系還不錯,他經常會借一些給我聽,我聽過挺多的,絕對是你想象不到的多?!?/br>高建峰抬了抬一邊眉毛,其實他沒覺得夏天知道這些有什么不對,也沒覺得這人有類似于“土”的氣質,哪怕是第一次見,夏天穿得破破爛爛,他也一點都沒那么覺得。反倒是聽他這么說,高建峰在心里想,以后聊天又可以多一個話題了。他隨即笑了笑,夏天看在眼里,知道高建峰算是相信了自己方才的那番鬼扯。真好哄啊,夏天禁不住想,可為什么要那么輕信?因為沒被欺騙過,沒被傷害過?每個人都實打實地喜歡他、關注他,所以他就理所當然的認為,這個世界真如他眼中所見,和他說話的人,心底也如他一樣的坦蕩無邪?高建峰肚子里沒那么彎彎繞,手肘撐在書架上,他笑著說:“還以為你不聽歌呢,早說啊。前同桌夠不上了,你還有隔一條過道的現同桌,看見有興趣的,借你隨便聽?!?/br>夏天聽見這句,驀地里轉頭看向他,遲滯了足有五秒,突然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知道,高建峰是不是對所有人都這樣一視同仁的慷慨?然而這事不禁琢磨,念頭一起,心里跟著就翻涌起一股無名焦慮,比剛才那會兒的煩躁還要強烈。高建峰說完,卻是立刻就后悔了——估計夏天連個Walkman都不趁,該讓他用什么來聽歌?自己玩一出“假大方”,不是沒事找事嗎?可話又說回來,他想起抽屜里還有個沒開封的小Sony,那是三月份舅舅從香港寄給他的,擱在那足有小半年了,按理說,閑置也是一種浪費。只是該怎么開口,高建峰一時還沒頭緒,正琢磨著先找補兩句,突然間,他聽到一聲奇怪而又曲折的長鳴音。響聲過去,夏天的臉上泛起了一點尷尬,尷尬之外,猶帶了三分無奈。“你晚上沒吃飯?”高建峰問,不覺又皺了眉。夏天:“……”其實不能算沒吃,只是沒吃飽而已。自從開始打工,他晚餐一般都在KFC解決。不巧今天客人多,剩下的存量就有限了,還得勻出來留給晚班員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