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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帆在陳瑾去世十五年后,想起還有夏天這么個人,前陣子輾轉聯系到了夏山河,打算把夏天接到她那兒去住——其實是因為政府出臺了政策,允許知青子女返城落戶。夏山河多少還有點猶豫,可乍聞消息的丁小霞來勁了。先是哭著喊著和夏山河鬧騰,間或來個摔盆砸碗,偶爾還要上演一哭二鬧,只是倒是沒舍得上吊——意圖非常明確,她要把自家兒子大壯送到省城,來個偷梁換柱。要說夏大壯,其人脾氣秉性全都隨了媽,惟有一副好相貌卻是隨了爹,非要說陳瑾的孩子長得像爸,以假亂真,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的。至于一個即將升高三,一個連初中都快跟不上險些輟學,在丁小霞眼里根本不是問題,上不上大學有什么要緊,只要能“農轉非”就行。一想到兒子有機會變作城里人,丁小霞覺得自己做夢都能笑醒過來。原主這時正放暑假,家里鬧得雞飛狗跳,他是一幕幕都看在眼里。不過他恰好是街坊四鄰會交口稱贊的那種老實孩子,對繼母的行為從不置喙。單就這一點,夏天穿來沒多久就感覺到了,丁小霞慣常對他吆五喝六,夏大壯則是動輒就沖著他擼胳膊挽袖子。足見二人欺負原主,水平已接近爐火純青。夏天不動聲色地觀察,一面養好了傷,他心里清楚原主是被夏大壯“過失傷人”害死了,否則自己也不可能穿到這具身體里。惡人不能姑息,憑借夏天的經驗,忍氣吞聲只能換來變本加厲。而對付不講理的流氓混蛋,以暴制暴倒是非常管用的一招。夏天是突然發難的,當著丁小霞的面,把夏大壯結結實實收拾了一頓,基本達到趴床上一個月不能下地的程度,而且理由很充分——對哥哥出言不遜。這說法有理有據,丁小霞想去街坊四鄰那伸冤,結果發現根本就沒人愿意搭理她。丁小霞心疼瘋了,當場就要沖上來跟夏天拼命,直接被夏天一記狠戾眼神又給瞪了回去,愣是半天沒敢再動一下。這事一出,倒像是給了夏山河某種啟發,看見夏大壯的慘樣,他一言不發領著夏天去了村委會,當著村干部的面給陳帆打過一通電話,商定暑假結束前就讓夏天去省城。臨上火車前一晚,夏山河塞給了夏天八百塊錢,他是那種少言寡語的男人,“父子”二人相對默然,差不多憋了有十來分鐘,夏山河總算撂下一句:你的學費,你小姨替你出了,聽人家的話,別給我惹麻煩。而對于所謂的“小姨”陳帆,夏天至此還是一無所知。及至見了面,夏天覺得自己有一瞬,確切說是足足有十秒,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晃神的狀態。陳帆今年快四十了,縱然保養得宜,眼角也還是有細微的紋路顯現,當然她還是很漂亮,皮膚白皙,眼睛又大又亮。然而,這些都不是重點,最要命也堪稱最吊詭的,是她的眉目竟然和六姐兒有七分相像!夏天一度懷疑自己是在做夢,不然現實也太離譜了,難道說他這輩子,哪怕是重活一回也還是擺脫不掉夏六姐兒么?那這個世界,未免也太瘋狂了些……不過等到陳帆一開口,那種令人絕望驚悚的熟悉感,頓時就煙消云散了。陳帆是幼兒園老師,也許是出于職業習慣,也許是天性使然,她說話時自帶一種和煦的溫婉,輕聲細語,每一次開口都會伴隨著微笑,讓夏天在一種如沐春風的愜意中清醒過來——這是一個和六姐兒完完全全不同的女人。陳帆不僅態度溫柔,打點的也非常周到。徐衛東是正團職,家里三室一廳,三個房間除了主臥,還有女兒徐冰占據一間。陳帆于是把書房騰出來給夏天,收拾得干凈整潔,毫無瑕疵,唯獨看著靠墻放的一張行軍床,她一再向夏天表示歉意。“地方小了,實在放不下一張單人床,不然走道就困難,你先將就一下吧?!?/br>夏天看著她,從她眼神里察覺出,這份歉然是真心實意的。這讓他一下子惶恐起來,既不安又惶恐。繼而突如其來的,他對那種溫柔笑意產生了一點隱隱的期待和向往。“腦子進水了吧?”他忍不住想,“是缺別人跟你道歉么?”可惜質問無效,腦子進水的人還是放下了戒備,那種自從感受到丁小霞母子的惡意,就開始在他心頭繃緊的——綴滿懷疑、警惕、冷漠、防范的繩子,倏地一下就斷了。夏天后來很多次地回想,如果沒有徐冰對他的敵意,他也許真的愿意和陳帆多親近,哪怕徐衛東對他再冷漠再無視,他也可以全然不在意。但徐冰是陳帆唯一的寶貝女兒,這道坎是繞不過去的。徐冰打從第一次見面,就明確表達了立場,她討厭夏天,毫不掩飾地用眼神傳達著各色輕蔑,她就是看不起農村來的土包子,連同學來家里做客,都不忘了當著人面擠兌這個表哥。諸如“巨土”或是“懷疑他洗沒洗過澡”之類諷刺的言語,夏天在兩天之內,已經聽了不下十幾次了。明知道自己不受歡迎,是闖入別人家的不速之客,夏天在第一時間放棄融入,他借著陳帆和他商議戶口時攤牌,表示自己開學后想申請住校。陳帆有些愕然,跟著便自以為明白了他心里的芥蒂,“戶口雖然轉到八中,可不代表你在西京沒有家。你姨夫是軍人沒有戶籍,我又是單位集體戶,要不然肯定要把你遷到一個戶頭上的,哪有一家人還散在各地的?!?/br>夏天知道她會錯意,只能解釋說:“主要是高三復習緊張,我想留校上晚自習。這樣方便和老師同學交流,有什么問題也能及時解決?!?/br>陳帆半天沒說話,良久才問:“你是不是有什么顧慮?”頓了下,她忽然放輕了聲音,“這么多年了,不是我不想找你。你mama去世的時候,我是想把你領回來的,可那時候工作正在調動,我連自己將來在哪兒都不知道。后來好容易穩定了,又有了小冰。你要怪我,當然是應該的,我也不說補償的話,但你要知道,我只有一個jiejie,就是你mama。她不在了,我有義務把你照看好,把你親手送上大學?!?/br>夏天有一瞬動容,只是動容過后,仍有他的堅持:“太麻煩了,您要上班,還要cao心家里兩頓飯、照顧徐冰,日常